那行数字用通用的人类文字书写(涂山与人界贸易往来频繁,部分账目会用人类文字记录),清晰明了:
> **三筐灵谷米**
> **一筐灵谷米 = 十袋**
> **售出:七袋**
> **剩余:?袋**
容容的指尖停留在那个问号上。然后,她抬起眼眸,再次看向陈暮。碧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算。”
只有一个字,清晰、简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感,却又奇异地没有施加任何压力。
陈暮愣住了。碧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算?算什么?怎么算?他看着那行陌生的文字和数字,小小的脑袋一片空白。那些在露台上认识的符号——“木”、“水”、“山”、“日”……在此刻毫无用处。
他不懂“筐”和“袋”的关系,更不懂“售出”和“剩余”的含义。巨大的无助感瞬间涌上心头,刚刚被算珠声抚平的毛刺似乎又要立起。
然而,就在他即将被挫败感淹没时,容容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在算盘旁边空着的桌面上,虚虚地点了三下。然后,又点了七下。
三下……
七下……
陈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指尖那细微的动作。虽然不明其意,但“三”和“七”这两个数字,是他为数不多能听懂的、在露台学习时容容曾随口提过的简单数字概念(“一、二、三”对应玉片上的点数)。
他看看容容虚点三下的位置,又看看卷宗上那“三筐灵谷米”;看看她虚点七下的位置,又看看“售出:七袋”。一个模糊的、如同雾中看花般的联系,在他小小的脑海中艰难地成型。
筐……袋……售出……剩余……
容容姐姐点了三下……又点了七下……
他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小手,学着容容的样子,在膝盖上,极其笨拙地、一下一下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
一根手指(一筐)……等于十袋?
他掰完一根手指,小脸上满是困惑。十袋是多少?他根本数不清那么多!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摊开的、只有五根手指的小手,无助感更甚。
就在这时,容容的目光再次扫过他。她的指尖,极其自然地落在了面前那架沉寂的算盘上。
她伸出右手食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清晰的演示意味,拨动了算盘最右边一档(陈暮后来知道那是个位档)的下排一颗黑檀木珠。
“哒。” 一声清脆的声响。
珠子向上拨动,代表“五”。
陈暮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他看着那颗被拨上去的、停留在横梁下方的黑檀木珠,碧色的眼眸猛地亮起!
珠子!数字可以用珠子表示!
容容姐姐拨了一颗珠子上去!代表……五?
他看看自己掰着的手指头,又看看算盘上那颗被拨上去的黑珠子。一个简单的、直观的对应关系,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认知的迷雾!
他不再纠结于“筐”和“袋”的具体含义,而是本能地抓住了这最直观的“计数”方式!
他立刻低下头,不再看卷宗,也不再试图理解文字含义。他学着容容的样子,伸出小小的食指,对着自己面前无形的“算盘”(空气),极其认真、极其缓慢地,开始“拨动”!
卖掉了七袋……
他想象着在最右边一档,先拨上去一颗代表“五”的黑珠子。
然后,再拨上去两颗代表“二”的白珠子(下排五颗,一颗代表“一”,两颗代表“二”)。
五加二,等于七!
他“拨动”了七!
然后是三筐……一筐等于十袋……三筐就是……
他困惑了。十袋是多少?他只有五根手指,不够用了!他焦急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小脸皱成一团。
容容静静地看着他对着空气徒劳地掰手指、急得鼻尖冒汗的样子。碧色的眼眸深处,那抹极淡的涟漪再次漾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趣味的微光。
她并未出声提醒,只是再次伸出自己的食指,极其缓慢地,拨动了算盘右边第二档(十位档)的一颗白玉珠。
“哒。” 清脆的声响。
上排的白玉珠被拨下,靠向横梁。一颗,代表“五”?不,陈暮记得露台学习时,容容说过上珠一颗代表“五”。但这里是……十位档?
陈暮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容容的动作。他看着那颗被拨下来的白玉珠,停留在横梁上方。他看看自己还在掰着的手指,又看看那颗被拨下来的白珠子。十……十位?代表……很多?
一个模糊的概念在他脑中冲撞:这一档的一颗珠子,可能代表很多个“一”!就像一筐等于十袋一样!
他不再犹豫,凭着一种近乎直觉的猜测,对着自己面前的“空气算盘”,在想象中右边第二档的位置,极其郑重地、用食指“拨动”了三颗白玉珠!他想象着三颗白珠子被拨下来,靠向横梁!
三筐……就是三个“十”!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碧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向容容,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强烈的求证渴望。他伸出三根小小的手指,又指了指自己想象中拨动了三颗珠子的“十位档”,喉咙里发出模糊而急切的声音:“嗯!嗯!”
容容看着他亮得惊人的眼睛,看着他对着空气“拨动”珠子的笨拙动作,看着他伸出三根手指的急切模样。她眼中那抹涟漪终于化开,如同初春冰层下涌出的暖流,在她沉静的碧色眼眸里漾开清晰而真实的暖意。
她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肯定的力量:
“对。”
仅仅一个字,却如同天籁!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茫然和无助!陈暮的小脸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拨云见日!他忘记了自卑,忘记了渺小,忘记了演武场的恐怖力量差距!
此刻,他只觉得心中充满了阳光!他算对了!在容容姐姐那神奇的黑白玉珠世界里,他用自己的方式,找到了答案!
容容没有停留在这小小的成功上。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回卷宗。但这一次,她的指尖并未立刻开始下一项复杂的计算。她只是极其自然地将那份写着简单问题的卷宗边缘,轻轻推向了书案靠近陈暮这一侧的方向。
然后,她的双手再次落回算盘,十指翻飞,那清脆规律的“哒哒”声再次响起,如同最温柔的背景音,重新编织起书房的宁静。
阳光移动,光斑在堆积的卷宗上缓缓爬行。陈暮依旧坐在冰凉的小圆凳上,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他不再只是呆呆地看着,而是紧紧盯着容容推过来的那行简单数字,小小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他伸出小手,在膝盖上,在空气中,极其认真、极其笨拙地模仿着容容拨打算盘的动作,无声地计算着下一个容容可能“考”他的问题。
那清脆规律的算珠声,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在这弥漫着墨香与智慧气息的书房里,悄然编织。
它不仅仅是在计算涂山庞大的物资流转,更是在陈暮那颗被自卑冰封的心湖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坚定的裂缝,让名为“价值”与“可能”的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照射了进来。
在这片由数字和秩序构筑的天地里,渺小如尘的人类孩童,第一次触摸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可以掌控的力量。算珠的秩序,成为了他抵御妖力深渊的第一面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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