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代表东西？这个三条线的符号，代表……能发芽的种子？代表……树？代表……活着的东西？
一个模糊却至关重要的认知，如同混沌初开的第一缕光，骤然劈开了他懵懂的思维！
他猛地抬起头，碧色的眼眸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激动和渴望！
他不再害怕，急切地伸出小手，指向容容手中那片白玉片，又指向苔藓布上的种子，喉咙里发出急切而模糊的单音：“木！木！”
容容碧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照出陈暮眼中那份骤然点燃的、对知识和理解世界的炽热渴望。
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强烈，几乎要溢出来。她眼中一直保持的、近乎绝对平静的湖面，终于被投入了一颗足够分量的石子。
一丝极其清晰的、带着真实温度的赞许笑意，如同初春冰层下涌出的暖流，毫无保留地在她清澈的眼底荡漾开来，甚至微微弯起了她淡粉色的唇角。
这笑容很淡，却如同破晓的晨光，瞬间照亮了陈暮小小的心房。他得到了肯定！他猜对了！那种巨大的满足感和被认可的喜悦，瞬间冲垮了所有的拘谨和畏惧！
“木！木！” 他更加兴奋地指着玉片和种子，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红。
容容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沉静。她没有停留在这小小的成功上，而是立刻拿起第二片白玉片。
这片玉片上刻着一个截然不同的符号：像是一个小小的、不封口的方框，里面画着两道弯曲的弧线，如同水波的涟漪。
“水。” 容容清晰地吐出音节。这一次，她没有立刻去演示，而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庭院角落里那条叮咚作响的微型溪流。
陈暮的目光立刻追随过去。他看看玉片上的符号，又看看那在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蜿蜒流淌的清澈溪水。符号是静止的线条，溪水是流动的生命。符号……代表水？
他碧色的眼睛再次亮起，带着尝试和求证的光芒，小手指向溪水，又指回玉片，期待地看着容容：“水？”
容容轻轻颔首，再次给予了肯定的回应。
她伸出小小的手掌，掌心向上，悬停在溪流上方。不见她如何动作，一股清澈的水流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从溪流中蜿蜒升起，在空中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不断变幻着形状的水球！
水球悬浮在她掌心之上，折射着七彩的阳光，如同最纯净的水晶。
“水。” 容容的声音伴随着水球轻柔的流动声。
陈暮看得屏住了呼吸，小嘴微张，完全沉浸在这神奇的景象和对符号的认知中。
启蒙，就在这无声的符号与具象世界的连接中，悄然开始了。
接下来的日子，暮园里多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每当雅雅被其他事情牵绊（或者被红红约束），或是陈暮从雅雅的“特训”中短暂逃脱，他总会第一时间寻找容容的身影。
而容容，也总会在固定的几个安静角落出现——月影榕下光线柔和的树根平台，回廊下避风向阳的石阶，或者她房间外那个悬空的小露台。
露台由苦情巨树一根天然延伸出的粗壮枝干打磨而成，边缘缠绕着开着细小紫色花朵的藤蔓。
一张小小的、同样由树根盘绕形成的矮几摆在中央。
矮几上，整齐地摆放着那叠刻着基础符号的白玉片，旁边还多了几片新刻的玉片，以及一个装着清水的白玉小碗，碗底沉着几颗颜色各异的石子。
陈暮会迈着小短腿，急切却又努力克制着不发出太大声音地跑过去，在矮几旁坐下，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碧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容容，像一只等待投喂知识的小雏鸟，充满了纯粹的渴望。
容容的教学方式，如同她这个人一样，沉静、直接、高效。没有冗长的解释，没有刻意的鼓励，只有清晰的展示和简洁的发音。
她拿起一片刻着三道向上尖刺状符号（“山”）的玉片。
“山。”
同时，指尖在盛着清水的白玉碗中轻轻一点。水面微漾，碗底沉着的几颗小石子中，最大的那颗深褐色石子无声地悬浮起来，在清水中缓缓旋转、变大，幻化出一座微小却险峻的、云雾缭绕的峰峦虚影！
她又拿起一片刻着圆圈内加一个点的符号（“日”）的玉片。
“日。”
悬停在空中的水球形态瞬间改变，化作一团柔和而温暖的金色光球，散发出如同正午阳光般的光和热，将露台上微凉的空气都烘暖了几分。
每一个符号，都伴随着容容指尖流转的、微弱却精准的妖力，在陈暮面前具象化为真实可感的元素。符号不再是冰冷的刻痕，而是通往理解世界的一扇扇神奇的门扉！
陈暮的学习速度，快得惊人。他那双碧色的眼眸，如同最贪婪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每一个符号的形状、容容清晰的发音、以及那随之展现的、令人目眩神迷的元素景象。
他的记忆力好得让容容都感到一丝意外。往往容容只展示一遍、发音一遍，陈暮就能牢牢记住那个符号的形状和读音，并在下一次容容拿出玉片时，准确地指认出来。
“火！” 他指着刻着三道向上跃动波浪线符号的玉片，小脸上满是笃定。
容容指尖一点，白玉碗中一颗暗红色的石子悬浮而起，化作一团跳跃的、散发着温暖热意的橘红色小火苗。
“土！” 他指着刻着几道不规则横线和点的符号。
碗中一颗黄色的石子悬浮，周围的清水瞬间变得浑浊，仿佛有无数的沙粒在其中翻滚凝聚，形成一小片微缩的、沟壑纵横的黄色土地虚影。
每一次准确的指认，容容眼中那抹赞许的光芒便会加深一分。她不会夸张地表扬，只是微微颔首，或者眼中流露出更明显的笑意，这便足以让陈暮心花怒放，学习的劲头更加高涨。
然而，学习的道路并非总是坦途。
容容拿出了一片新的白玉片。上面刻着一个相对复杂的符号：像是“木”和“日”两个符号的结合体，但线条更加扭曲缠绕，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妖。” 容容清晰地念道。
陈暮愣住了。他看看玉片，又看看容容。之前的“木”、“水”、“山”、“日”、“火”、“土”，都能在容容的演示中找到具体对应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或现象。可是……“妖”？这是什么？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庭院里只有花草树木、假山流水、还有……容容姐姐、雅雅姐、红红姐……她们？
符号……代表她们？一种模糊而巨大的概念冲击着陈暮小小的认知。他看着容容平静的碧色眼眸，看着玉片上那个扭曲缠绕的符号，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于本能的抗拒，悄然滋生。
这个符号，似乎指向了一个他尚无法完全理解、甚至潜意识里带着一丝畏惧的庞大世界。
他张了张嘴，想尝试着模仿容容的发音，却只发出一个含糊不清、带着迟疑的喉音：“……幺？”
容容没有立刻纠正他的发音。她似乎理解陈暮此刻的困惑。她放下玉片，没有像之前那样进行元素演示——因为这个符号所代表的，并非单一的元素，而是一个浩瀚复杂的概念集合。
她只是伸出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翠绿色妖力。那光芒柔和、充满生机，如同初春最嫩的叶芽。
然后，她将这萦绕着翠绿光芒的指尖，轻轻点向矮几边缘缠绕的、开着细小紫色花朵的藤蔓。
奇迹再次发生！
那株原本安静生长的藤蔓，仿佛被注入了十倍的生命活力！细长的藤茎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坚韧、翠绿！枝头那些含苞待放的紫色花蕾，如同被无形的手温柔拂过，瞬间层层绽放！
花瓣舒展，露出嫩黄的花蕊，浓郁的、带着奇异灵气的花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小露台！更神奇的是，几根原本光秃秃的藤蔓末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了新的、嫩生生的枝条！
陈暮看得目瞪口呆！碧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撼！这……这简直如同神迹！是容容姐姐……用那个绿色的光做到的？这就是……“妖”的力量？
容容收回指尖，妖力光芒敛去。藤蔓停止了疯狂的生长，但那些盛放的紫花和新抽的嫩枝，依旧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妖。” 容容再次清晰地念出那个音节，目光平静地落在陈暮写满震撼的小脸上。
陈暮的目光从那些绽放的紫花移回容容平静的面容，再看向矮几上那片刻着“妖”字符号的白玉片。
符号依旧是扭曲缠绕的线条，但此刻，这线条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与那瞬间催发万物的翠绿光芒、与那浓郁的花香、与眼前这个拥有神奇力量的绿衣姐姐，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敬畏、惊奇和一丝懵懂理解的复杂情绪，如同涨潮般淹没了他。
他不再困惑，不再抗拒。他伸出小小的、还有些颤抖的手指，极其郑重地指向那片白玉片，碧色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要穿透那玉石的阻隔，看清符号背后蕴含的无尽奥秘。
他用尽力气，清晰而坚定地发出了那个音节：
“妖！”
这一次，发音准确无误。
容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被彻底点燃的、对未知力量（即使是属于“妖”的力量）的纯粹向往和探索欲。看着他小脸上那份郑重其事的认真。看着他努力挺直的小小脊梁。
夕阳金色的余晖穿过藤蔓的缝隙，洒落在露台上，也洒落在陈暮仰起的、充满求知光芒的小脸上。
容容的嘴角，再次向上弯起。这一次，那笑意不再是一闪而逝的涟漪，而是如同清风拂过湖面，留下清晰而持久的温柔痕迹。她拿起一片空白的白玉片和一支细如发丝、闪烁着微光的特制刻刀，递到陈暮面前。
“写。” 她只说了这一个字。
陈暮小心翼翼地接过温润的白玉片和那支神奇的、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热的刻刀。他学着容容的样子，努力挺直小小的脊背，小手有些笨拙地握住刻刀。
他看了看矮几上那片刻着“妖”字的玉片，又看了看容容带着鼓励的沉静眼眸。然后，他低下头，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凝聚在刀尖，极其缓慢、却无比专注地，在那片空白的玉片上，落下了一道歪歪扭扭、却带着无比郑重力量的刻痕。
刻刀划过玉片，发出细微而清晰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如同种子破土而出，在这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小小的露台上，轻轻奏响。
这是知识的刻痕，是理解的印记，更是两颗跨越了种族、年龄与认知鸿沟的心灵，在浩瀚的符号世界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平等而无声的共鸣。
师徒（姐弟）的情谊，在这专注的刻写声中，悄然扎下了最初、也是最坚韧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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