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在此谢过大家了,放心,我在努力的码字,两部作品的内容着实让我头大,但是为了喜欢我的观众在这本书完结后能接着看,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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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东方月初在雅雅面前的“打成一片”和在容容面前的“讨价还价”让陈暮感到了巨大的反差与酸涩,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则如同在他心口早已崩裂的伤口上,狠狠地撒下了一把灼热的盐,并点燃了名为“嫉妒”的毒火。
涂山之王涂山红红,在大多数狐妖眼中,是如同苦情巨树本身般威严、沉默、不可直视的存在。即便是雅雅,在红红面前也会收敛几分跳脱。
然而,东方月初这个人类少年,却仿佛天生缺少了对“绝对力量”的敬畏神经。
苦情巨树下,红红如同往常般静坐,赤发如焰,白裙似雪,闭目凝神,周身散发着沉凝如渊的气息,仿佛与巨树融为一体。寻常狐妖路过此地,无不屏息凝神,绕道而行,唯恐惊扰。
东方月初却敢!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造型精致的糕点(据说是他软磨硬泡从厨房狐妖大娘那里“学艺”并“试做”的成果),小心翼翼地、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献宝般的雀跃,蹭到了红红附近。
他不敢靠得太近,就在距离红红约莫三丈远的地方停下,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压低、却依旧能清晰传过去的声音说道:
“妖仙姐姐!您修炼辛苦啦!尝尝这个!我新学的‘金玉满堂糕’!用的是晨露和的花蜜,加了宁神草粉,绝对清爽不腻,还能提神醒脑!我尝过了,味道……马马虎虎还行!您给品鉴品鉴?”
他的话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讨好,动作却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殷勤。那盘糕点被他高高举着,在苦情树的金辉下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与他脸上那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相映成“辉”。
远处的回廊阴影里,陈暮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他奉命来此区域核对新移栽灵植的方位,却猝不及防地目睹了这一幕。他碧色的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急剧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他……他怎么敢?!在红红大人静修时如此……如此放肆地打扰?!还……献殷勤?!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红红甚至连眼帘都未曾抬起。她依旧静坐如山岳,仿佛那聒噪的少年和那盘香气扑鼻的糕点根本不存在。只有那永恒流淌的金辉,无声地拂过她赤红的发梢。
东方月初举着糕点等了半晌,见红红毫无反应,也不气馁,反而嘿嘿一笑,自顾自地说道:“嘿嘿,妖仙姐姐您肯定是闻着香就知道我手艺还没到家!不急不急!我再去研究研究!下次保证让您满意!”
说完,他竟然真的将那盘糕点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还细心地理了理盘子的位置,然后才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拍拍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整个过程,红红未置一词,未看一眼。然而,这份沉默,在陈暮眼中,却比任何回应都更让他感到一种灭顶的绝望和……疯狂的嫉妒!
沉默,有时意味着……默许。
意味着……一种特殊的容忍。
意味着……这个聒噪的少年,在红红大人那浩瀚如渊的心海中,占据了一个……连他陈暮想都不敢想的、可以如此“放肆”的位置!
为什么?凭什么?!
同样是人类!同样是被涂山收留!
为何他东方月初可以如此耀眼地存在,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接近那轮他连仰望都觉得是亵渎的赤阳?!
而他陈暮,却只能像阴沟里的苔藓,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背负着沉重的秘密和无法言说的痛苦,卑微地祈求着一丝不被厌弃的容身之地?!
巨大的酸涩和自卑如同最汹涌的毒液,瞬间淹没了陈暮的理智。他看着东方月初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轻快背影,看着苦情树下那盘在金光中显得格外刺目的糕点,看着红红那依旧沉静如山岳的赤红身影,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猛地涌上喉咙!
他死死地捂住嘴,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碧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被命运嘲弄的悲愤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
如果说东方月初在雅雅面前的“打成一片”和在红红面前的“耍宝献殷勤”,带给陈暮的是刺眼的阳光和令人窒息的落差,那么涂山三当家涂山容容对东方月初展现出的、前所未有的关注与兴趣,则如同一场无声的冰风暴,彻底冻结了陈暮心中仅存的、名为“特殊”的微弱火苗,并将其碾碎成绝望的冰渣。
变化是悄然发生的,却又是如此醒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暮死寂的心湖中激起一圈圈冰冷的涟漪。
首先是地点。容容处理核心事务、与长老们商议机要的“静思轩”,那扇厚重的、铭刻着防护符文的黑檀木门,开始频繁地为东方月初开启。
不再是陈暮熟悉的、需要屏息凝神垂手侍立的角落位置,东方月初会大大咧咧地坐在容容书案侧前方的雕花圆凳上,有时甚至毫无坐相地半趴在桌沿。
其次是时间。容容宝贵的时间,如同被重新切割分配。那些原本属于研读古老卷宗、推演复杂星图、或者仅仅是独自在暮园花圃静思的时光,开始被与东方月初的“长谈”所占据。
不是在肃穆的书房,便是在清幽的凉亭,一谈便是小半日。
最后,也是让陈暮最感刺骨冰寒的,是容容的态度。
陈暮曾无数次目睹容容处理事务时的模样。那是一种绝对的、近乎非人的冷静与精准,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在高速运算,碧色的眼眸深处是深不见底的沉静,偶尔掠过一丝洞悉本质的了然,却极少有情绪的波澜。
即便是当初教导他“见微知着”,也多是指点与要求,带着师长般的疏离。
然而,面对东方月初,容容的眼中,开始频繁地闪烁起一种陈暮极其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光芒——那是她面对一份蕴含巨大价值的古老残卷、一个精妙绝伦的阵法推演、或者一个关乎涂山重大利益的复杂棋局时,才会流露出的、纯粹而炽烈的“专注”光芒!充满了探索欲、分析欲和一种棋手审视重要棋子的……算计感。
只是这一次,这光芒的对象,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东方月初。
此刻,暮园深处一座临水的八角凉亭内。正是午后,苦情树的金辉透过稀疏的竹影,在亭内洒下斑驳的光点。石桌上摆放着简单的茶具和几碟精致的点心,茶香袅袅。
容容端坐主位,墨绿色的长发用一根素银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颈侧。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素纱襦裙,整个人显得清雅出尘。她手中并未执卷,只是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石桌面,发出细微而规律的轻响。
碧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牢牢锁定了对面的少年。
东方月初则显得有些随意,他盘腿坐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这坐姿在容容面前本属大不敬),一手撑着脸颊,另一只手捏着一块桂花糕,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
然而,他看向容容的眼神却毫不躲闪,明亮依旧,带着少年人的坦率和对这场谈话的全情投入。
“……所以,你母亲秦兰,是神火山庄的二小姐?而你小姨,是当年名动一时的‘金面火神’金人凤的师妹?” 容容的声音清泠,如同冰泉滴落玉盘,问题却直指核心,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锐利。
“嗯嗯!” 东方月初用力咽下嘴里的糕点,灌了口茶,才开口道,“我娘走得早,我都没印象了。娘说我小姨性子最是温柔,天赋也好,可惜……唉,遇人不淑。” 他提到金人凤时,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那老东西,道貌岸然,心狠手辣!为了神火山庄的权势和我家的‘纯质阳炎’秘法,害死了我爹,还想害我!要不是小姨拼死护着我逃出来……”
容容静静地听着,碧色的眼眸深处光芒流转,仿佛在飞速分析着这些信息背后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人性纠葛以及对涂山可能产生的影响。
她微微颔首,指尖的敲击停顿了一瞬:“纯质阳炎……东方灵族血脉的传承神火。你如今能掌控几分?”
提到这个,东方月初精神一振,眼睛更亮了:“嘿!容容姐我跟你说!虽然我现在还比不上传说中老祖宗们焚山煮海的威能,但这火可灵性着呢!”
他放下糕点,伸出手掌,意念微动,一簇纯净得如同液态黄金般的金红色火苗“噗”地一声在他掌心升腾而起!火苗虽小,却散发着一种至阳至刚、涤荡妖邪的纯正气息,连凉亭周围的空气都似乎温暖干燥了几分。
“看!我能让它变大变小,还能让它变温!” 东方月初得意地操控着火焰,时而炽烈如熔炉,时而温煦如暖阳,那火苗如同他驯养的宠物般听话。“就是……就是消耗有点大,持久力不行。” 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容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跳跃的金红色火焰,碧色的眼眸深处闪烁着极其专注的、近乎痴迷的光芒!那是一种对“未知力量”和“巨大潜力”的本能探究欲。
她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消耗源于血脉浓度还是修炼不足?火焰的本质是净化还是毁灭?对妖力的克制上限如何测试?能否……”
一连串专业、精准、甚至有些刁钻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从她口中问出。每一个问题都直指纯质阳炎的核心奥秘,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狂热。这是陈暮从未在容容身上见过的、对“他者”展现出的强烈求知欲!
东方月初被问得一愣一愣,但很快就被容容的问题激发了兴趣,开始手舞足蹈地解释起来,虽然很多深层次的东西他自己也一知半解,但那份毫无保留的分享和热烈的讨论氛围,让整个凉亭都仿佛活了过来。
陈暮站在凉亭外不远处的竹影下,奉命送来一份容容需要的、关于北境冰原矿脉的卷宗。他如同一个僵硬的木桩,死死地钉在原地。手中的卷宗仿佛有千钧之重,几乎要拿捏不住。
他听不见亭内具体的交谈内容。
但他能看到。
他能看到容容那专注得仿佛在凝视稀世珍宝的眼神!那眼中闪烁的光芒,如此熟悉——那是她面对《九宫星斗阵图》残卷时、面对千年灵植培育难题时、甚至面对青岚宗那份能榨取最大利益的谈判方案时,才会有的光芒!
那光芒,他曾卑微地祈求能有一丝落在自己身上,却从未真正得到过。
而此刻,这光芒却如此慷慨、如此炽烈地笼罩在那个新来的人类少年身上!
他还能看到东方月初那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的样子。少年自信而坦荡,在容容面前毫无拘束,仿佛他们不是地位悬殊的涂山三当家与人类少年,而是平等的……论道者?
“……所以啊,容容姐,我觉得吧,” 东方月初的声音清晰地飘了出来,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理想主义光芒,“人和妖,其实没啥本质区别!都有好的,有坏的!那些整天喊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家伙,不是蠢就是坏!你看涂山不就很好吗?妖仙姐姐庇护弱小,容容姐你运筹帷幄,雅雅姐虽然凶了点但也不滥杀无辜!要是天下的人和妖都能像涂山这样,放下仇恨,多讲道理,那该多好!”
这番关于人妖关系的、带着几分天真却又无比赤诚的见解,清晰地传入陈暮耳中。
容容听着,并未立刻反驳或赞许。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碧色的眼眸依旧看着东方月初,那专注的光芒中,似乎又多了一丝……欣赏?一种对“有趣灵魂”和“独特视角”的欣赏。
“想法虽稚嫩,却也点出了几分关键。仇恨与对立,源于利益、源于误解、源于恐惧,而非天生。只是这‘道理’二字,在绝对的力量和绵延的仇恨面前,往往脆弱如纸。”
容容的声音恢复了清泠,带着惯常的理性分析,但语气中那份引导和探讨的意味,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陈暮最后的防线!
稚嫩的想法?点出关键?引导?探讨?
当初他战战兢兢地向容容姐表达对某个账目处理方式的微小疑惑时,得到的是什么?是平淡的“尚可”,是“按规矩办”,是那沉静目光下无声的审视,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幼稚可笑、不值一提!
“远超当初对自己的……”
这个残酷的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暮的灵魂深处!原来,在容容姐眼中,他陈暮的价值,连东方月初那些“稚嫩”的想法都不如吗?
他引以为傲的引气星火、在内库梳理的清晰账目、棋枰上推演的微弱灵光……所有的努力,在容容姐那浩瀚的智慧海洋中,都不过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尘埃?
而东方月初,仅仅因为他身负东方灵血,因为他拥有纯质阳炎,因为他敢想敢说,就能轻易获得容容姐如此……奢侈的关注?!
巨大的失落、被彻底否定的自卑、以及一种名为“嫉妒”的毒火,如同失控的藤蔓,瞬间缠绕勒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要将其绞碎!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容容专注的面容和东方月初神采飞扬的脸庞变得模糊、扭曲。
怀中的玉简,那枚记录着深渊禁忌的冰冷造物,仿佛感应到了他灵魂的剧烈震荡,骤然变得滚烫无比,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地灼烧着他的皮肉,灼烧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一个充满诱惑的、如同深渊恶魔低语的声音,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疯狂叫嚣:
看到了吗?
你的努力,你的隐忍,你的痛苦,在她眼中一文不值!
只有力量!特殊的力量!像纯质阳炎那样的力量!才能引起她的注意!才能……让她真正地……看着你!
燃魂血咒……就在你怀里……它能给你……哪怕一瞬间……足以让她侧目的力量……
“不……!” 陈暮在心底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浓重的铁锈味和尖锐的剧痛瞬间冲上脑门,带来一丝短暂的、近乎自毁般的清醒!
他再也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眼前那刺眼的一幕!
无法忍受容容眼中那为他人闪烁的、他渴求了无数个日夜的专注光芒!
无法忍受自己如同一个多余的小丑,站在阴影里,见证着另一个同类如何轻易地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他几乎是踉跄着、如同逃离炼狱般,猛地转过身!手中的卷宗“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沾上了泥土。
他却浑然不顾,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茂密的星斑竹林深处,只想将自己彻底埋葬在无边的黑暗里,隔绝那令他窒息的、名为“关注”的光芒。
凉亭内,容容似乎察觉到了亭外那瞬间紊乱的气息和仓皇离去的脚步声。她执杯的手微微一顿,碧色的眼眸从东方月初身上移开,极其短暂地瞥了一眼陈暮消失的方向。
那目光沉静依旧,如同深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若有所思?随即,她的视线又重新落回眼前这个身负神火、想法奇特的少年身上,那专注的光芒,没有丝毫减弱。
竹影摇曳,苦情树的金辉无声洒落。凉亭内,关于纯质阳炎与人妖关系的探讨仍在继续,智慧的光芒在其中流淌。而竹林深处,一个被绝望和嫉妒吞噬的少年,正抱着怀中那枚滚烫的、如同毒蛇般嘶嘶作响的玉简,在冰冷的黑暗中剧烈地喘息着,灵魂在深渊的边缘疯狂地摇摆。
那枚紧贴着胸膛的平安扣玉佩,传来的微弱暖意,此刻显得如此遥远而无力,仿佛随时会被那新生的、名为“不公”的黑暗彻底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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