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别院,主宅二层一间重新布置的套房里,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厚重的丝绒窗帘半拢着,过滤了午后过于刺眼的阳光,留下室内一片朦胧的光影。这里不再是之前冰冷的新房,更像一个为极度脆弱灵魂打造的、无菌的高档温室。
林星晚穿着柔软温暖的纯白家居服,安静地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她怀里抱着一个陈管家特意送来的、填充着天然草籽的布偶抱枕。阳光落在她低垂的脸庞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她的眼神……如同纯净未经打磨的水晶,清澈得能见底,却也空茫得令人心惊。
没有仇恨的沉淀,没有警惕的锐利,没有挣扎的坚韧。
只有一片绝对的、如同初雪覆盖荒原般的空白。映照着周遭陌生奢华的一切,如同初生幼兽般充满了毫无防备的好奇与微不可察的……恐惧。
她是谁?
这里……是哪里?
这些人……又是谁?
三天前在那间白色病房中醒来时的茫然与惊惶,如同烙铁烫在意识深处。脑中空空如也,像被彻底擦除了所有内容的硬盘。那些关切看着她、却眼神复杂的陌生面孔,那些充斥着精密仪器的冰冷房间……唯一能带来微弱触感的,只有指尖下意识摩挲腕侧时,肌肤下那枚冰冷坚韧、形如柳叶的薄片轮廓(溯影针)带来的一丝……莫名的心安?
“少奶奶,”一个穿着护士服、气质沉稳温和的中年女性(楚家内部心腹医护周姨)端着一碗温热的甜粥走近,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喝点甜粥,好不好?加了新鲜的桂花蜜,可香了。”
林星晚缓缓抬起头,眼神落在精致的瓷碗和周姨温和的脸上。没有警惕,只是带着一丝纯然的探究,像小动物在观察新奇的事物。她犹豫了一下,像是本能地感受到善意,慢慢伸出手,动作带着点迟疑的笨拙,去接那碗粥。
手指微微颤抖,指节因为无力而显得格外纤细脆弱。在她指尖即将碰到碗沿时——
“叮铃……”
一声极其细微清脆、如同冰珠碰撞的声音,在她意识深处毫无征兆地炸响!
空白的意识湖面,瞬间被投入一颗无形的石子!层层涟漪荡漾开!
她的手指猛地僵在半空!
眼前仿佛骤然闪过一个画面:冰冷的黑暗!扭曲的钢铁墙壁!刺骨欲绝的冰寒!还有一个……蜷缩在阴影里、浑身是血的、模糊的侧影?!
“噗通!”
碗脱手砸落在地毯上!滚烫的甜粥飞溅!
林星晚如同惊弓之鸟,身体猛地向椅背深处蜷缩!双手死死抓住抱枕!眼神中的空茫瞬间被巨大的惊惧取代!脸色煞白!剧烈地喘息起来!
“血……红红的……好冷……好冷……”她语无伦次地喃喃,仿佛重新跌入了那个梦魇般的冰冷黑暗!
“少奶奶!别怕!别怕!只是碗掉了!没事的!”周姨立刻扑过去,温声安抚,眼里充满了心疼和无奈。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任何突发的、强度稍大的声响,或者过于精细、带有尖锐棱角的物品,都可能瞬间触发她的应激反应。楚老爷子的命令无比清晰:让她“安心”,“休养”,成为一张“纯净的白纸”。
周姨迅速清理掉污渍,轻声细语地安抚了好一会儿,林星晚那如同惊鹿般的喘息才缓缓平息下来,重新缩回椅子里,眼神再次被茫然取代,仿佛刚才的激烈只是一场幻觉。指尖却不自觉地再次抚上了手腕内侧。
周姨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家主需要的是一张“白纸”,一把能被楚家牢牢掌控的“钥匙”,而非一个满身伤痕、随时可能爆炸的不稳定因素。
同一时间,主卧套房的康复区内。
环境完全不同。
巨大明亮的落地窗,精心修剪的绿植,舒缓的音乐,昂贵的康复器材。这里是力量与掌控的回归之地。
楚砚铭靠坐在特制的康复椅上。身上昂贵的真丝睡袍松散地系着,露出脖颈下方缠着的洁净纱布。俊美的脸庞依旧苍白,失血过多的痕迹未退,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已彻底褪去了重伤初愈的黯淡,重新淬炼出如同极地寒冰般的清醒与锐利!额角缝合的伤疤,平添了几分凌厉的煞气。
陈管家坐在轮椅上,一条腿打着石膏,额头包着纱布,正低声汇报:“……宋岐山那边,已经将拍卖记录源头封死,疑被转移或销毁。但参与地下拍卖的掮客‘灰蛇’七日前在东南亚离奇死于枪击。线索中断。唯一实物证据只剩那张模糊的拍卖目录照片。”他的声音带着挫败和凝重。对手的清扫,干净利落得让人心惊。
“冰针源头……”楚砚铭修长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冰寒,“周氏那条线呢?”
“周正雄已被家族控制,接受内部审查。他坚决否认与此有关。那家作为跳板的影子公司已宣告破产清算,责任人失踪。所有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陈管家如实道。
“……做得很干净。”楚砚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嘲讽的弧度,“背后那只手……能量不小。”
“家主命令,”陈管家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关于少奶奶……”
楚砚铭敲击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陈管家,眼神幽深。
“失忆……确定无疑。脑部扫描显示海马体区域有严重功能性抑制,可能因极度精神压榨后的应激保护……也可能是……人为?”陈管家将医生最谨慎的判断说了出来。“家主已安排其回到楚家静养。严令任何人不得刺激、不得泄露任何过去信息。她如今……像一张纯净的白纸。”他意有所指地停顿。
纯净的白纸?
楚砚铭眼底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那个在冰冷铁壳中如同嗜血母豹般向他扑来、在黑暗中射出惊世一针、浑身浴血也死守在担架旁用三根针强行为他续命的林星晚……和一张“纯净的白纸”?
这反差荒谬得让他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
“带我去……看看这张‘白纸’!”楚砚铭的声音冰冷,带着命令,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强烈探究欲。
林星晚的套房内。
周姨刚收拾好地毯,正在轻声引导她尝试拿起一个柔软的羊毛球。“少奶奶,试试?软的,不冷哦……”
林星晚迟疑着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球体柔软的毛。指尖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纯真的好奇。
就在这时——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楚砚铭坐在轮椅上,被陈管家推入房间。高大瘦削的身影带来一片无形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这精心营造的宁静温室。他身上那种历经生死、沉郁冰冷的煞气,如同实质性的寒流,瞬间压过了室内的暖意!
林星晚似有所感,茫然地抬起头。
四目相接!
楚砚铭的目光,像两柄最精准的手术刀,直直地刺入林星晚那双澄澈空茫的眼睛!
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有合作者的默契。
只有冰冷的审视!评估!像看一件价值巨大却又不可控的武器!
他的眼神太冷!太沉!太具有穿透性!
林星晚空茫的眼睛里,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审视刺痛!心脏骤然不受控制地猛地一缩!一股源自本能的、极其剧烈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般瞬间将她攫住!
这感觉……好熟悉!
冰冷……窒息……危险!
“啊——!!”林星晚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身体猛地向后躲去!如同被吓坏的孩子!怀里的抱枕被她死死勒紧,眼神里瞬间爆发出极其真实的恐惧!她慌乱地指着楚砚铭,声音带着哭腔:“……血……走开!走开!红红的血!!”那样子,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惊呆了周姨和陈管家!
楚砚铭的眉头瞬间紧锁!眼底的审视瞬间被锐利的警觉和一丝被冒犯的……暴怒取代?!这张“白纸”看到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如此不堪的恐惧尖叫?!
然而!就在林星晚因极度恐惧而蜷缩后退、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袖口内银针位置时——
嗡!!!
楚砚铭只觉得左臂内侧(被溯影针扎过的位置)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尖锐、如同被冰锥贯穿般的剧痛!几乎要刺穿他的骨髓!
“唔!!”他喉头一甜,一声闷哼不受控制地溢出!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支撑身体的手臂瞬间脱力!
就在这剧痛爆发的刹那!
他的眼前!
无数碎片毫无征兆地如同爆炸般涌现!
冰冷扭曲的车厢!
浓烟!
烈火!
撕裂的金属!
以及……一张近在咫尺、满是血污与决绝的眼睛!!
那双眼睛……穿透死亡的阴霾!死死地盯住他!!!
画面一闪即逝!
如同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响!!
楚砚铭的身体猛地一震!锐利的目光死死盯在眼前这个瑟瑟发抖、满脸恐惧的女人身上!
是她!
真的是她!!
在最后的混乱中扑向黑暗的那个身影!那个在钢铁坟墓中用三根针强行钉住他崩裂生死的……人!!!
剧烈的情绪冲击和左臂遗留针感的剧痛交织!楚砚铭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痛苦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震撼在他眼中剧烈翻涌!
“滚……滚出去!!!”他猛地爆发出一声压抑着巨大痛苦和烦躁的低吼!对着周姨和林星晚的方向!声音嘶哑扭曲!
“少奶奶,我们先出去!”周姨吓得脸色发白,几乎是强拖着还在惊惧啜泣的林星晚快速离开了这间压抑到爆炸的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轮椅上的楚砚铭和惊疑不定的陈管家。
楚砚铭捂着自己的左臂,剧烈地喘息着,脸色铁青!刚才那声低吼耗力不小。脑中那如同电光石火般闪现的爆炸片段和左臂残留的剧痛针感……一遍遍刺激着他的神经!她的恐惧尖叫……和那最后的血眼重叠!
“纯净的白纸?”他猛地抬头看向陈管家,眼神锐利得如同能穿透人心,“看到她刚才的反应了吗?!对我的反应?!那纯粹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
陈管家默然。二少爷的状态和刚才少奶奶的反应……都透着诡异!
楚砚铭缓缓松开捂住左臂的手,眼神冰冷地望向门口。那单薄的身影消失的方向。
失忆?
还是……将最深的恐惧刻进了骨髓?
这个林星晚……比他想象的……更加棘手!也……更加有价值!
楚老爷子那张模糊的拓本照片和眼前这张惊恐的“白纸”……悄然在他心中串联成一个更加冷酷也更加危险的……棋局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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