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的终末寒气仿佛还粘附在骨缝里,那法则晶体逸散的白金微光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痕。
深渊裂口如愈合的伤疤般隐没于铅灰色天穹,只留下盆地中央深不见底的虚空混沌,以及悬浮其上、象征着终极“虚无”被强制“存在化”的封印晶体——收藏家最后的墓碑。
巴特静立原地,圣骸螺旋悬浮于身前,暗银瞳孔中的漩涡缓缓流转,冰冷地“审视”着那枚新生的法则晶体。
剑格处,衔尾蛇的徽记幽光闪烁,仿佛在无声地评估、记录,最终,一股无形的牵引力自螺旋中心发出。
那枚白金晶体微微一颤,随即化作一道流光,被彻底吸入圣骸螺旋的内部空间——一份被“清洁”并“归位”的特殊藏品,完成了它最终的收纳。
漫长追猎的沉重帷幕,终于落下。
“……结束了。”伊莉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圣光护盾的光芒黯淡下来,显露出她略显苍白的脸。目睹那超越理解的“神裁”,灵魂深处也残留着震撼的余波。
露比则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她看着巴特收起圣骸螺旋的背影,眼中除了后怕,更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敬畏。
“那…那枪…是神…?”她小声嘀咕,声音淹没在呼啸渐歇的寒风中。
巴特没有回答。他转过身,暗银的瞳孔扫过两位同伴,最终望向冰原之外模糊的地平线。
那股凌驾万物的威严已彻底敛去,只剩下惯常的语句。“那我们走吧。”宣告着此地的终结。
没有留恋,没有感慨胜利。三人踏着被终焉之力蹂躏得支离破碎的冻土,沉默地离开了这片埋葬了“空无”梦想的冰封墓场。圣骸螺旋安静地悬在巴特身侧,如同一个忠实的、吞噬了太多秘密与终末的冰冷见证者。
旅途的指向是随机的,或是被某种无形的牵引所引导。他们穿越了荒芜的高原,跋涉过逐渐解冻的溪流与稀疏的林地。刺骨的严寒如影随形了数日,才被另一种干燥、带着沙尘气息的风所取代。
天空的铅灰褪去,换上了更加广阔、也更加灼热的蔚蓝。
脚下的土地也从冻土变成了坚硬的戈壁,继而出现了起伏的沙丘。稀疏的、顽强扎根的骆驼刺和红柳宣告着地域的变迁。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皮肤最后一丝水分,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带着与冰原截然相反的、几乎要将人烤化的热力。
“呼…总算…暖和点了…”露比扯了扯领口,试图扇点风进去,小脸被晒得通红。然而,她的感慨还没落地,一阵突兀的、凛冽如刀割的寒风毫无征兆地卷起沙尘,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
“呜哇!”露比惊叫一声,差点被吹倒,连忙抱紧胳膊,“好冷!这风怎么回事?!”
伊莉丝也皱紧了眉头,金色的圣光微微亮起,驱散着骤然降临的寒意,同时警惕地望向四周。
她的目光扫过远处沙丘顶端覆盖的一层薄薄白霜,又看了看脚下滚烫的沙砾,最后定格在头顶那轮依旧散发着灼人热浪的烈日。
“……”伊莉丝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确认眼前的景象并非幻觉。然后,她抬手抹去被风沙吹到脸上的几粒冰晶,用一种混合着荒谬、疲惫和极度无语的语气,对着这片天地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搞什么…这里的季节是各做各的吗?!沙子上烤骆驼,风里刮刀子,沙丘顶还撒糖霜?!要不要这么随心所欲啊!”
她的吐槽精准地戳中了这片地域最荒诞的核心——炽热与严寒、干燥与冰霜,仿佛完全割裂的规则被强行拼凑在一起,毫无逻辑地轮番上演。
巴特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远处覆霜的沙丘,又感受着脚下沙砾的滚烫和迎面寒风的刺骨。
圣骸螺旋在他身侧微微嗡鸣,似乎也在“感知”着这片空间里混乱、无序的法则波动。他没有像伊莉丝那样吐槽,但那冰冷的视线中,似乎也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评估。
这片混乱的西域,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收藏家的“静默”虽被“归位”,但这世界本身的秩序,远非一道“辉煌雷枪”所能彻底厘清。
但伊莉丝那句精准的吐槽,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修正”力量。或者,更可能是这片土地本身的任性终于宣泄够了。
那阵卷着冰晶的、刀子般的寒风,来得突兀,去得也干脆。几乎就在伊莉丝话音落下的几个呼吸间,凛冽的寒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头顶那轮灼热的烈日重新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将先前被寒风卷起的沙尘也一并“烤”得服服帖帖,懒洋洋地落回滚烫的地面。远处沙丘顶端的薄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失,只留下干燥的沙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空气重新变得灼热而干燥,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带着西域特有的沙土气息和远方隐约的、耐旱植物苦涩的清香。炽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戈壁滩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丛骆驼刺的影子都拉得又短又清晰。
“啊……总算……”露比长长舒了一口气,松开抱着胳膊的手,感觉冻僵的皮肤在热浪下迅速回暖,甚至有点发烫,“这才是沙漠该有的样子嘛,刚才那阵寒风是怎么回事?”
伊莉丝也将圣咏还给了巴特,眯起眼睛适应着强烈的日照。她环顾四周,看着远处沙丘线条在热浪中微微扭曲,又低头看了看脚下被晒得发烫的沙砾,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看来这里的‘季节’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她语气带着点无奈后的释然,之前的荒谬感被眼前这“正常”的酷热所取代,“沙子上烤骆驼,这才是正途。
巴特稍稍停下了脚步。他扫过恢复“常态”的广袤戈壁与沙丘,圣骸螺旋悬在身侧,之前那细微的、针对环境无序波动的嗡鸣也悄然平息,恢复了惯常的冰冷沉寂。
他似乎确认了这片空间暂时恢复了它应有的、相对稳定的“秩序”。没有言语,他只是微微调整了方向,朝着远方隐约可见的一线绿色轮廓——可能是一片依托地下水源(坎儿井)存在的绿洲——迈开了脚步。
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在热浪中蒸腾。脚下的沙砾滚烫,每一步都带起细小的沙尘。
露比很快就被晒得小脸红扑扑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忍不住用手扇着风,一边走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偶尔被一株造型奇特的仙人掌吸引,差点被尖刺扎到,引来伊莉丝无奈的提醒。
“好热啊……但是比刚才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好多了。”露比擦着汗,语气倒是轻松了不少,“巴特先生,我们是不是快到有人的地方了?我看到那边好像有绿色!”
伊莉丝也注意到了远方那抹越来越清晰的绿意,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低矮的土坯房屋和葡萄藤架的轮廓。“嗯,看样子的确是个绿洲。
希望那里有干净的水和阴凉的地方。”她的发丝被汗水微微濡湿,贴在颈侧,圣洁的气质里难得地染上了一丝旅途的疲惫和凡俗的烟火气。
巴特没有回头,只是步伐稳健地走在前面,仿佛这能烤熟鸡蛋的地面温度对他毫无影响。暗银的瞳孔注视着绿洲的方向,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确认某种轨迹。
“恢复原本的规律了。”声音透过面具传来,简短,却仿佛是对之前混乱插曲的最终定论,也像是宣告这片土地终于回到了它被认知、被理解的轨道上——炽热、干燥、昼夜温差巨大,但有迹可循。
圣骸螺旋安静地悬浮,暗银的漩涡深处,似乎也映照着这片恢复了“正常”节奏的西域荒漠。
收藏家带来的终末寒意已被彻底抛在身后,冰原的法则晶体也已被收纳。此刻,只有脚下滚烫的沙砾、头顶灼人的烈日,以及前方那片象征着休憩与补给的绿洲轮廓。
清洁工的短暂休憩,看来要在这片终于“各司其职”、恢复了本色的热沙之地开始了。至于那片绿洲会带来什么,是平静的补给,还是新的波澜?圣骸螺旋冰冷的剑锋,或许已在无声地等待着下一次“清洁”指令的到来。
但此刻,至少,季节不再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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