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凤从黄崖口带回的不仅是珍贵的战马、皮毛和与科尔沁小头人巴特尔的初步协议,更带回了一个信号:
野狐岭这个名字,以及它所出产的优质铁器、药材和盐,已经开始在混乱的边境地带引起了一些势力的注意。
协议达成后的一个月,正值深秋,寒风开始席卷陕北光秃秃的山峦。
野狐岭上下正为过冬做着紧张的准备:加固房屋,储备柴火,晾晒过冬的菜干。
就在这时,堡墙上的哨兵发出了急促的警讯——北方山道上,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
“是蒙古人!”哨兵的声音带着紧张,“有二十多骑!还跟着不少驮马!”
消息传来,堡内顿时一阵骚动。
虽然与巴特尔有约在先,但蒙古铁骑的凶名深入人心,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陈远、秦玉凤、赵胜等人迅速登上堡墙。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支约三十人左右的队伍正沿着山道缓缓而来。
队伍中半数人身着皮袍,腰挎弯刀,骑乘着矫健的蒙古马,正是典型的蒙古骑士打扮。
另外半数人则驱赶着十多匹驮着沉重货物的健马。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披着厚厚的毛皮大氅,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巴特尔!
“是巴特尔!”
秦玉凤眼神锐利,一眼认出,“他果然守信来了!看驮马的规模,带来的货物不少!”
陈远心中一定,但并未放松警惕。“传令下去,战兵各就各位,加强警戒!没有命令,不得擅动刀兵!打开堡门,放他们到堡外空地,但不得入堡!玉凤,随我出堡迎接。大哥,你在堡内坐镇,以防万一。”
命令下达,野狐岭如同一个绷紧的刺猬,迅速进入临战状态。
锐士队和弓弩队在墙头隐蔽处张弓搭箭,斥候队则散开在堡外两侧山林中,监视着可能存在的伏兵。
堡门缓缓打开,陈远只带着秦玉凤和赵铁柱等四名贴身护卫,空手走出堡门,迎向缓缓停下的蒙古商队。
巴特尔看到陈远和秦玉凤,哈哈大笑,翻身下马,用生硬的汉语说道:“陈堡主!秦姑娘!巴特尔,守信而来!”
他拍了拍身后驮马上的货物,“皮毛,好马!换,好铁,好药!”
陈远面带笑容,拱手道:“巴特尔头人远道而来,辛苦了!野狐岭欢迎朋友!”
他目光扫过商队,除了巴特尔带来的十余名本族骑士外,还有几个穿着汉人服饰、但气质精悍的护卫,眼神闪烁,不像是普通商人。
陈远心中暗自记下。
双方在堡外空地上摆开阵势。
巴特尔让人卸下货物:成捆的上等羊皮、牛皮,甚至还有几张罕见的狼皮和狐狸皮;
十多匹精神抖擞的蒙古马,虽然不算最顶级的战马,但耐力极佳,正是野狐岭急需的驮运和骑乘脚力;
还有几大袋风干的牛羊肉干和奶疙瘩。
而野狐岭这边,则由苏婉清指挥着辅兵,抬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货物:一筒筒用油纸密封、雪白晶莹的细盐;
一捆捆打磨得寒光闪闪的优质铁箭头和几把精心打制的腰刀;
还有几十个苏婉清特制的小瓷瓶,里面装着效果奇佳的金疮药和驱寒药粉。
交易在一种既热情又互相戒备的气氛中进行。
巴特尔对野狐岭的铁器质量赞不绝口,尤其是那批箭头,他拿起一支,用手指弹了弹,听到清脆的铮鸣声,连连点头:“好铁!比明国官府的还好!”
他对药材更是看重,仔细询问了用法。
趁此机会,陈远状似随意地与巴特尔闲聊,打探草原上的局势。
巴特尔几杯马奶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
他告诉陈远,漠南蒙古各部目前并不团结,林丹汗西迁后,察哈尔部势力大减,科尔沁、内喀尔喀等部与后金(皇太极已称帝,改国号为清)关系暧昧,但也矛盾重重。
他所在的小部落夹缝中求生存,急需精良的武器和药品自保,这也是他愿意与野狐岭交易的原因。
“南边,明国,乱。”
巴特尔挥舞着油乎乎的手,“流寇,厉害!我们,做生意,不管谁当皇帝!”
这话看似粗豪,却也透露出边境地带势力只顾实利的现状。
交易进行得颇为顺利,双方各取所需,都感到满意。
巴特尔甚至提出,希望建立长期稳定的贸易关系,他愿意用更多的马匹和皮毛,换取野狐岭的独家供货。
陈远自然应允,但他也趁机提出了一个要求:“巴特尔头人,我们是朋友。
朋友之间,消息要灵通。
如果头人听到草原上,或者南边有什么大的动静,比如大队人马调动,希望能派人告知一声,让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巴特尔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有消息,一定告诉陈堡主!”
交易完成,巴特尔并未久留,带着换到的货物,心满意足地率队离去。
自始至终,双方都保持着克制和礼貌,但墙头林立的刀枪和堡外游弋的斥候,都表明了这友好之下隐藏的警惕。
送走蒙古商队,野狐岭上下才松了一口气,随即被巨大的喜悦所淹没。
十几匹健马!大量的皮毛!
这足以让野狐岭的机动能力和越冬准备提升一个档次!
“太好了!”
赵胜抚摸着新到的蒙古马,爱不释手,“有了这些马,咱们的斥候能跑得更远,运送物资也快多了!”
苏婉清则指挥着妇人整理皮毛,脸上带着笑意:“这些皮子质地很好,硝制之后,可以做不少过冬的皮袄和靴子,大家今年冬天能好过多了。”
秦玉凤对陈远低声道:“陈兄,巴特尔带来的那几个汉人护卫,不简单,眼神里有杀气,像是军中老手或者大股流寇的人。看来,关注我们的,不止一方。”
陈远点点头,目光深邃:“意料之中。
我们的货好,就是怀璧其罪。
与蒙古人交易,是机遇,也是风险。以后与外界打交道,要更加小心。”
蒙古商队至,既是财富,也是警钟。
它标志着野狐岭正式进入了边境地区复杂的地缘博弈之中。
从此,不仅要面对内部的生存压力,还要应对来自各方势力的窥探、拉拢乃至威胁。
但无论如何,通往北方的商路已经打开,野狐岭的生存空间,被极大地拓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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