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严寒终于在北风的嘶吼中达到顶峰,随即,如同被抽走了筋骨般,开始缓缓退去。
正月过后,虽然早晚依旧寒冷,但正午的阳光已经带上了些许暖意,屋檐下的冰棱开始滴滴答答地融化,汇成涓涓细流,渗入干涸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冰雪消融后泥土苏醒的湿润气息。
春天,在野狐岭众人焦灼的期盼中,终于姗姗而来。
“化冻了!可以翻地了!”经验最丰富的老农王老汉,捧起一把湿润的泥土,激动得声音发颤。
对于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太久的人们来说,土地,意味着最根本的生路。
整个冬天,野狐岭并未因北疆的暂时安宁而懈怠。
在陈远的统筹和苏婉清的精细安排下,堡内的人力物力被高效地投入到为春耕所做的准备中:铁匠铺打造了更多的锄头、犁铧和镰刀;
木匠们制作了水桶、扁担和手推车;
妇孺们则编织了大量的草绳和筐篓。
更重要的是,从南方换来的那些耐旱的黍米种子、豆种以及一些蔬菜种子,被苏婉清像宝贝一样精心保管在干燥通风的仓库里,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刻。
“春耕是头等大事!”
陈远在开春后的第一次全体大会上,声音洪亮,“粮食,是我们活下去的根基!
今年,我们要开垦出更多的土地,种下更多的希望!
各家各户,按之前划分的地块,明日一早,全部下地!”
翌日,天刚蒙蒙亮,野狐岭堡门大开。
男女老少,只要能动的,几乎全员出动。
人们扛着崭新的农具,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如同出征的军队,涌向堡外那片已经被清理和规划好的梯田坡地。
沉寂了一冬的山谷,瞬间被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所点燃。
男人们负责最重的力气活,挥舞着锄头和镐头,奋力刨开冻土,将板结的土地翻松。
嘿呦嘿呦的号子声,伴随着泥土被翻起的清新气味,在山谷间回荡。
赵胜、赵勇这些老兵,也脱下了战袄,卷起袖子,和流民们一起挥汗如雨。
他们或许不精农事,但那份吃苦耐劳的劲头,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妇孺们则跟在后面,仔细地捡出地里的石块和草根,将大块的土坷垃敲碎,把土地整理得平整松软。
苏婉清挽起袖子,带着几个识字的妇人,负责按照地块登记造册,并按照各家出力的多少和种子分配方案,进行统筹安排。
其其格也好奇地跟着下了地,她虽不习惯这种精细的农活,但学得认真,帮忙搬运种子、递送茶水,忙得不亦乐乎。
秦玉凤则率领战兵,在垦荒区外围布下岗哨,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春耕时节,也是流寇土匪活动频繁的时候,必须确保劳动的安全。
陈远没有固定待在某一块地,而是不断地在各个垦荒点之间巡视。
他时而接过老农的锄头,亲自体验翻地的艰辛;
时而蹲在地头,与王老汉等有经验的人商讨哪种作物适合哪片土地,如何轮作;
时而又与苏婉清核对种子分配和后续的灌溉安排。
“王老伯,这坡地向阳,土质也还行,我看适合种黍米。”
陈远指着一片刚翻好的梯田说道。
“堡主说得是!”
王老汉连连点头,“黍米耐旱,不挑地,好活!就是得注意间距,不能太密了。”
“婉清,靠近溪水的那几块洼地,土湿,就按计划种豆子吧。豆子能肥地,还能补充口粮。”
“好的,陈公子,种子已经按户分下去了,都做了标记。”
苏婉清拿着册子,一一核对。
劳动的场面是艰苦的,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光彩。
一锄一镐,开垦的是荒地,播种的却是活下去的信念。
孩子们在田埂上奔跑嬉戏,妇人们一边劳作一边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就连空气中飞扬的尘土,都仿佛带着甘甜的味道。
经过近十天的奋战,大片大片的荒地变成了整齐的田垄。
选在一个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日子,野狐岭举行了简朴而郑重的播种仪式。
陈远、苏婉清、秦玉凤、赵胜等人,亲自下到田里,和农户们一起,将金黄的黍米种子、饱满的豆种,小心翼翼地撒进湿润的泥土里,然后用脚轻轻覆上土。
动作虔诚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种下去了!种下去了!”人们欢呼着,眼中闪烁着泪光。
这不仅仅是一次农耕活动,更是野狐岭从纯粹依赖外部输血,向自给自足迈出的关键一步!
播种之后,更繁重的田间管理开始了。
除草、间苗、引水灌溉……每一天,人们都像呵护婴儿一样,精心照料着地里的禾苗。
老天爷似乎也格外眷顾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几场及时的春雨,让田里的新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起来。
站在堡墙上,放眼望去,昔日荒芜的山坡上,一层层梯田如同绿色的阶梯,充满了勃勃生机。
禾苗在春风中轻轻摇曳,预示着秋天的收获。
春耕的顺利,极大地增强了野狐岭的凝聚力。
人们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希望,对未来的信心更加坚定。
堡内的秩序更加井然,生产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工坊的铁器打造、盐井的提纯、药房的配制,也随着春耕的结束而重新步入正轨,并且因为人心的稳定而效率倍增。
春耕希望种,秋收待丰年。
这片浸润了汗水和希望的土地,不仅将孕育出养活众人的粮食,更在每个人心中种下了扎根于此、建设家园的坚定信念。
野狐岭,这个乱世中的孤岛,正在用自己的双手,顽强地创造着生存与发展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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