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的初夏,山西的局势已然天翻地覆。
朔方军以“助剿安民”为名,实则行扩张之实,其兵锋所向,几近摧枯拉朽。
在晋商集团暗中提供的粮草、情报乃至部分官吏的默许配合下,秦玉凤、赵胜所率的两路大军,进展神速,远超预期。
北路,秦玉凤自大同南下,连克朔州、马邑,兵不血刃收降代州,晋北重镇纷纷易帜。
南路,赵胜出雁门关后,席卷崞县、忻州,兵锋直指石岭关,守军一触即溃。
两路大军如同铁钳的两臂,迅速向山西省府太原合围而来。
沿途州县,或闻风而降,或官绅逃散,几乎未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朔方军的黑色旗帜,已插遍了太原府以北的广阔地域。
此刻,这座千年古城、山西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太原,已然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孤岛,暴露在朔方军锐利的兵锋之下。
太原城,古称晋阳,北扼雁门、云中,南控河东、河内,表里山河,地势险要。
城墙高大厚重,由青砖巨石砌成,护城河宽阔深邃,易守难攻。
城内粮草储备相对充足,军械库亦有一定存货。
按常理,足以支撑长期坚守。
然而,坚固的城防,需要坚定的意志来守卫。
而此刻的太原城内,弥漫的却是一种末日将至的恐慌和绝望。
山西巡抚衙门,早已乱作一团。
巡抚宋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断收到前方城池失守、守军溃败的噩耗,却束手无策。
向朝廷求援的奏章如同石沉大海,偶有回音,也只是些“固守待援”、“相机行事”的空泛指令。
他知道,朝廷的主力正被李自成死死拖在中原战场,根本无力北顾。
所谓的援军,不过是画饼充饥。
太原守备府内,气氛更加压抑。守备总兵官王朴,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将,面色灰败地坐在虎皮椅上,听着属下将领们七嘴八舌的争论,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总戎!朔方军势大,锐不可当!我军兵力不足,士气低落,如何能守?”一位参将面带惧色。
“守?拿什么守?朝廷饷银拖欠半年,弟兄们连饭都吃不饱,谁肯卖命?”另一位游击将军愤愤不平。
“城内粮草虽有些,但能支撑几时?一旦被围,外无援兵,内无战心,岂不是坐以待毙?”
“不如……不如趁早……”有人低声嗫嚅,虽未明说,但投降之意已昭然若揭。
王朴重重一拍桌子,喝止了众人的喧哗,但他自己心中也是一片冰凉。
他何尝不知守城的艰难?朔方军连战连捷,兵锋正盛,而自家军队欠饷日久,怨声载道,士兵们面有菜色,毫无斗志。
更可怕的是,城内的官绅富户,早已人心浮动,暗中与城外的朔方军眉来眼去者,大有人在。
就连巡抚大人,似乎也存了别样心思。
他走到窗前,望着城内略显萧条的街景和远处高耸的城墙轮廓,心中百感交集。为国守土,是将领的本分。
但……为这样一个摇摇欲坠、昏聩无能的朝廷守土,值得吗?
搭上满城军民的性命,值得吗?
他想起了那些在朔方军治下据说能安居乐业的传闻,想起了晋商们对朔方军纪的称赞,内心挣扎无比。
城内市井,更是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听说了吗?朔方军的秦将军,是个女罗刹,杀人不眨眼!”
“呸!别瞎说!我表兄在代州,来信说朔方军秋毫无犯,还开仓放粮呢!”
“那咱们是降了好,还是守好啊?”
“守?谁去守?官老爷们早想着跑路了!咱们小老百姓,能活命就不错了!”
各种消息在市井间飞速传播,恐惧、观望、甚至一丝隐秘的期待,交织在普通民众的心中。
晋商巨贾的深宅大院内,则是另一番景象。以范永斗为首的几家大商号,早已通过秘密渠道与城外的朔方军取得了联系。
他们不仅提供了官军的布防情报,更是在暗中串联,对守城将领和重要官吏进行游说和施压,力主“顺应天命”,献城投降,以保太原免遭兵燹之灾。
他们的态度,对太原城的命运,产生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这一日,黄昏时分。
秦玉凤亲率朔方军前锋精锐,抵达太原城北十里外的汾水畔。
大军依山傍水,扎下连营。
远远望去,营寨连绵,旌旗蔽日,刀枪反射着夕阳的余晖,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秦玉凤一身戎装,骑在战马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雄伟的太原城墙。
她看到城头上旗帜虽然林立,但守军身影稀疏,走动间也显得有气无力。
城门口虽已戒严,但气氛紧张而慌乱。
“传令下去,安营扎寨,多设旌旗,夜间多点火把,广布疑兵!”
秦玉凤冷静下令,“派使者持我书信入城,面见巡抚和守备,陈明利害,令其速做决断!”
她并不急于攻城。
一方面,强攻坚城必然伤亡惨重;
另一方面,她相信,在巨大的军事压力、内部的人心离散以及晋商的暗中运作下,太原城,未必需要血战才能拿下。
当朔方军的劝降书信被射入城中,当城外连营的灯火如同繁星般照亮夜空时,太原城内的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也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兵临太原城,孤城悬一线。
朔方军的兵锋,终于抵近了山西的心脏。
这座千年古城的命运,将取决于城内守军最后的选择,是玉石俱焚,还是开城迎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巡抚宋贤和总兵王朴的身上。
一场决定山西归属的关键抉择,即将在夜幕下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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