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云昭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腕上那枚新得的玉镯。这是谢无妄给她的本命法器，触手温润，内里却蕴藏着磅礴的灵力与一丝若有若无、属于他的凛冽气息。昨日发现其中融有他心头血的震撼依旧未散，那感觉如同抱着一块炽热的炭，既贪恋其温暖，又恐惧其灼伤。
“极致守护……”她低声喃喃，唇边泛起一丝苦涩。这何尝不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她在此地的一呼一吸，一举一动，恐怕都逃不过他的感知。这种被全然掌控的感觉，让她脊背发凉。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窗棂极轻微地响动了一下。若非她神魂敏锐，几乎要错过。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只通体剔透、宛如冰晶凝成的灵蝶，颤巍巍地穿过谢无妄布下的层层结界，悄然落在她的指尖。
是墨渊！
云昭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殿内寂静，唯有月光洒下清辉。这灵蝶能穿透结界，必定耗费了墨渊极大的心力，所传讯息定然非同小可。她不敢怠慢，立刻集中神念，触及那冰凉的蝶翼。
一段加密的神念如水流般涌入她的识海，信息破碎而急促：「……玄石老贼……并非唯一黑手……祭坛之下……噬心魔纹……速查……」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灵蝶承受不住结界的力量，在她指尖化作点点冰晶，消散于无形。
云昭的心脏却因这短短几字狂跳起来。噬心魔纹！那是早已失传的魔族禁术，能与灵族之心产生共鸣，放大其力量的同时，也极易被操控……前世她献祭时，心口那撕裂魂魄的剧痛，莫非并非全然来自剜心之刑？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成型。若她的献祭本身就是一个局，目的不只是她的灵心，更是要利用噬心魔纹，将她作为某种媒介……她不敢再想下去，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必须立刻联系墨渊，问清楚！她迫切需要知道更多关于魔纹和祭坛之下隐藏的秘密。
没有丝毫犹豫，云昭迅速取出一枚薄如蝉翼的传讯玉符。这是她前世便知晓的一种隐秘传讯方式，耗费神魂，但极难被拦截。她将方才的猜想与疑问凝入神念，指尖逼出一滴精血，点在玉符中心。玉符微光一闪，化作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流光，悄无声息地遁入虚空，朝着魔域的方向疾驰而去。
做完这一切，她微微松了口气，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抓住了一丝微光。然而，这光亮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殿内原本温和流动的灵气骤然凝固，空气仿佛变成了沉重的铅块。一道白衣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宛如月下凝结的寒霜。
谢无妄。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容依旧俊美无俦，看不出喜怒。但他摊开的掌心中，正躺着那枚刚刚飞出的、尚带着云昭精血余温的传讯玉符。
云昭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倒流，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截住了。如此轻易，如此迅速，仿佛她的一切小动作，在他眼中都如同儿戏。
“师……尊。”她的声音干涩。
谢无妄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掌心那枚玉符上，指尖微微用力。“咔嚓”一声轻响，在那死寂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玉符应声而碎，化作齑粉，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为师告诫过你。”他抬眸，视线终于落在云昭脸上，那目光平静，却比万载寒冰更冷，“远离墨渊。”
“我只是在查探真相！”云昭强压下心头的惊惧与愤怒，试图解释，“师尊，我发现了新的线索，关乎噬心魔纹，关乎我前世之死的真相！墨渊他……”
“魔尊墨渊，狡诈阴险，其言不可信，其心不可测。”谢无妄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所言一切，无非是引你入彀的诱饵。你重获新生不易，莫要再与魔族纠缠，自毁前程。”
“诱饵？”云昭气极反笑，“那他告诉我噬心魔纹也是诱饵吗？师尊，你口口声声为我好，阻我探查真相，与害我何异？！”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积压了两世的委屈与愤懑。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便后悔了。
谢无妄周身的气息骤然变了。不再是冰冷的平静，而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低压。殿内的温度急剧下降，空气中甚至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影在云昭面前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黑影。
“与害你何异？”他重复着这句话，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危险意味。“云昭，你以为你为何能站在这里？你以为重生，是天地赐予你的恩典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般敲在云昭心上
“是我！”他盯着她，眼底翻涌着猩红的暗色，那是心魔躁动的征兆，“是我逆天改命，是我承受九重雷劫反噬，是我散尽半生修为，才从天道手中抢回你这一缕残魂！”
云昭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他竟然承认了？
“我将你护在身边，倾囊相授，为你挡去一切风雨暗算，你却说……我害你？”他逼近，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力道之大，让她感到骨骼都在呻吟。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是偏执，是占有，是浓烈到令人恐惧的情感。
“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踏出殿门半步。”他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宣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带来的却是彻骨的寒意，“所有与外界的联系，到此为止。若再让我发现你与墨渊有任何牵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脆弱的脖颈上，声音低沉而致命。
“我不介意，用我的方式，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说完，他猛地松开她，转身拂袖而去。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一道比之前强悍数倍的金色结界瞬间升起，将整个内殿彻底封锁，如同一个华丽而坚固的囚笼。
云昭顺着墙壁滑坐在地，身体因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下颌处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冰冷触感。
殿内空无一人，只有他最后那句充满占有欲的警告，和她腕上那枚象征着“守护”与“监视”的玉镯，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她抱紧双膝，将脸深深埋入臂弯。
谢无妄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他不仅知道她重生，这重生甚至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用一种近乎毁灭自我的方式将她拉回人间，然后为她铸造了这座无法挣脱的牢笼。
真相近在咫尺，她却寸步难行。
噬心魔纹……祭坛之下……墨渊未能传完的讯息……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还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而谢无妄如此不顾一切地阻拦，真的只是因为对墨渊的敌意，和对她的……占有欲吗？
还是说，这真相本身，连他这位三界仙尊，也感到恐惧，甚至……与他有关？
一个更深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疑问，如同毒蛇般缠上了她的心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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