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的夜,与仙门是截然不同的。
这里没有清冷的月辉,也没有缥缈的云海,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缀满了碎钻的紫色天幕,以及空气中流淌的、带着一丝暖意的精纯魔气。远处的宫檐下,悬挂着造型奇特的骨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这片天地映照得既神秘又安宁。
云昭踏着光滑如镜的黑石地面,一步步走向那片被誉为“星沉海”的露台。她的心,不再像初入魔域时那般充满警惕与疏离,也不再像面对谢无妄汹涌情感时那般纷乱如麻。在与谢无妄互诉心声,立下盟誓之后,她的内心仿佛被一场温润的雨洗涤过,变得异常清澈与坚定。
然而,这份坚定之中,仍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那沉重的源头,并非谢无妄,而是那个自她重生之初,便给予她毫无保留的庇护,眼神总是带着了然与一丝她此前不愿深究的怅惘的魔尊——墨渊。
她需要去面对他。不是为了解释,也并非祈求原谅,而是一种……交代,一种对这份厚重情谊的尊重。
露台边缘,一道玄色的身影临风而立,几乎要与这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他并未穿着平日那身彰显身份的华丽魔尊袍服,仅着一件简单的墨色常服,长发以一根玉簪松松挽着,少了几分迫人的威严,多了几分落拓不羁的文人气质。他手执一个墨玉酒壶,正对着脚下那一片仿佛在缓缓流动的璀璨魔域星河,独自斟饮。
背影竟透出几分孤寂。
云昭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我就知道你会来。”墨渊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被酒液浸润后的慵懒沙哑,他仿佛脑后长了眼睛,早已洞悉她的到来。他抬手,又一只同款的墨玉酒杯出现在掌中,他为其斟满澄澈的仙酿,推到身旁的空位。“尝尝,魔域的‘醉千秋’,不比你们仙门的琼浆玉液差。”
云昭在他身旁站定,没有立刻去接那杯酒。她看着他那被星河微光勾勒出的侧脸轮廓,轻声道:“墨渊,我……”
“嘘。”墨渊终于侧过头,唇角勾起一抹她熟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弧度,打断了她的话,“先喝酒。叙旧的话,等下再说。今夜月色……哦,魔域没月亮,那就今夜星光不错,只谈风月,不论其他,如何?”
他那双深邃的魔瞳中,情绪被掩藏得很好,只有一片温和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平静。
云昭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顺从地端起那只酒杯。酒液入喉,并非想象中的辛辣凛冽,反而是一股温润的暖流,带着奇异的果香与岁月沉淀后的醇厚,滑入腹中,随即化作一股蓬勃的灵气散向四肢百骸,令人灵台都为之一清。
“好酒。”她由衷赞道。
“自然是好酒。”墨渊轻笑一声,转回头,继续望着那无垠的星河,“本尊珍藏了上千年的东西,也就你这小没良心的有这口福。”
一句“小没良心的”,带着亲昵的埋怨,瞬间冲淡了方才那若有似无的沉重气氛,也勾起了云昭记忆深处,自重生以来与他相处的点滴。是从何时起,这个前世印象中狂放不羁的魔头,在她心里变成了一个可以信赖、甚至可以偶尔撒娇耍赖的存在?
她握着酒杯,指尖微微收紧。
“墨渊,”她再次开口,这一次,语气坚定了许多,“我和谢无妄……”
“我知道。”墨渊再次打断她,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远方,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们立下了天道誓言,结为了道侣。恭喜。”
他说的如此直接,如此平静,反而让准备了满腹话语的云昭微微一怔。
他仰头,将杯中残酒饮尽,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缓缓道:“从你看着他的眼神变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的眼睛里,从前是对我的感激、信任,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因前世身份带来的好奇。但看他时,有了光,有了即便历经生死、跨越轮回也无法磨灭的牵绊。”
他转过头,目光沉静地落在云昭脸上,那目光里没有嫉妒,没有不甘,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透彻,以及一丝淡淡的、如同这夜色般的温柔。“云昭,我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我比他自己,都更早看清你的心,也看清了他的。”
云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与感动交织蔓延。她一直知道墨渊是懂她的,却不知他懂她至斯。
“对不起……”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带着浓浓的愧疚。她亏欠他的,实在太多。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墨渊挑眉,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驱散了他脸上最后一丝阴霾,重新变得鲜活而耀眼,“因为你没有选择我?云昭,你何时也变得如此俗套了?”
他站起身,走到露台边缘,双手撑在栏杆上,夜风吹拂起他额前的几缕碎发。
“我墨渊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从不强求结果。对你好,庇护你,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因为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看到了另一个挣扎在命运泥潭里的自己。”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旷达的洒脱,“我帮你,护你,是遵从本心。若因此就要求你必须回应同等的感情,那与那些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行逼迫之事的伪君子,又有何区别?”
他回过头,眼神清亮地看着她:“感情之事,从来不讲先来后到,也不论付出多少。它只关乎‘是谁’。恰好,那个人是谢无妄,不是我。仅此而已。”
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涤荡了云昭心中所有的犹疑与负累。她看着眼前这个风姿卓绝的男子,心中涌起的是无限的敬佩与感激。
她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着脚下流淌的星河,轻声道:“墨渊,谢谢你。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谢谢你的庇护之情,更谢谢你……如此懂我。”
她举起酒杯,郑重地道:“这一杯,我敬你。敬你坦荡的君子之风,敬你我一世的知己之情。”
墨渊看着她眼中纯粹的、不再掺杂任何愧疚的明亮光彩,终于畅快地大笑起来,也举起自己的酒壶与她相碰:“好!好一个君子之风,好一个知己之情!这可比那些情情爱爱的,听着舒心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所有未尽之言,所有复杂心绪,尽在这相视一笑中,化为了无需言说的默契。
气氛变得轻松而温暖。
沉默片刻,欣赏着这魔域独有的奇景,墨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状似无意地开口,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说起来,既然已是知己,有些事,或许也该让你知晓。”他摩挲着手中的墨玉酒壶,目光悠远,“你可知,你灵族当年覆灭的真相,或许并非仙门史册记载的那般简单。”
云昭心头猛地一跳,骤然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墨渊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取出一物。那并非什么光华四射的宝物,而是一根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甚至有些陈旧的青色发带,发带的末端,用一种古老的、近乎失传的灵族文字,绣着一个模糊的“昭”字。
云昭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她前世年幼时,母亲亲手为她系上的发带!
“这……怎么会在你这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很多年前,在一处上古遗迹的废墟中偶然所得。”墨渊将发带轻轻放在她掌心,眼神深邃,“与之一起的,还有半卷残缺的灵族祭祀祷文。上面记载了一些……很有趣的内容。似乎暗示着,灵族世代守护的,并非仅仅是沟通天地灵气的天赋,而是一个关于‘起源’与‘归墟’的巨大秘密。这个秘密,或许触及了某些存在不容触碰的禁忌。”
他顿了顿,看着云昭骤然变得凝重无比的脸庞,声音压得更低:“玄石那个老匹夫,他对你灵族之心如此执着,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炼制丹药那么简单。他的背后,或许藏着更深、更可怕的黑手。你们未来的路,恐怕比想象中更难。”
云昭紧紧攥着那根失而复得的发带,冰冷的丝绸触感却让她感到一阵灼热。母亲温柔的笑脸,族人消散前的悲鸣,与墨渊此刻深沉的话语交织在一起。
星光依旧温柔地洒在两人肩头,方才的轻松氛围却已荡然无存。露台之下,魔域的星河依旧在缓缓流淌,璀璨而神秘,仿佛也隐藏着无数未被言说的秘密。
她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关于灵族的过去,甚至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都只不过掀开了冰山一角。而墨渊递给她的,不只是一根童年的发带,更是一把通往更深迷雾的……钥匙。
前路,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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