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马监的僵局,让陈卷意识到,单纯的制度推行和压力传导,在躺平仙尊这块“滚刀肉”面前,几乎无效。他必须换一种策略,尝试去理解,甚至去破解对方的“道”。唯有如此,才有可能找到打开局面的钥匙。
这一日,他摒弃了之前公事公办的姿态,特意从太白金星那里讨来了两壶据说能滋养神魂、启迪智慧的“悟道仙茗”,再次来到了那片仿佛永恒悠闲的御马监。
躺平仙尊依旧躺在他的云床上,看到陈卷手中的仙茗,鼻翼微动,那双似乎永远睡不醒的眼睛终于亮起了一丝感兴趣的光芒。“哟?陈司主今日怎有如此雅兴?看来雷部那边是理顺了?”他笑眯眯地招呼陈卷坐下,动作麻利地摄来两个晶莹的玉杯。
陈卷为他斟满一杯,碧绿色的茶汤氤氲着沁人心脾的道韵。“仙尊说笑了,雷部之事,不过是亡羊补牢,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今日前来,非为公事,实是心中有些困惑,想向仙尊请教。”他姿态放得很低,语气诚恳。
“哦?困惑?”躺平仙尊美美地呷了一口仙茗,眯着眼回味了片刻,“能让陈司主这等精于算计……呃,精于谋划之人感到困惑,倒是稀奇。说说看?”
陈卷组织了一下语言,虚心问道:“仙尊,晚辈近日时常思索,您所修持的‘摸鱼大道’,或者说,您治理御马监所秉持的‘无为’之道,其精髓究竟何在?难道真的只是……什么都不做吗?若如此,如何确保御马监亿万年来的稳定?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躺平仙尊闻言,呵呵笑了起来,放下茶杯,伸手指向窗外那无垠的云海和悠然自得的天马群:“小友,你来看。你看这万千天马,可需我每日耳提面命,告知它们何时该吃草,何时该饮水,何时该奔跑?”
陈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了摇头。
“你看这云海流转,霞光变幻,可需我御马监制定规章,约束其必须于何时聚集,于何时消散?”躺平仙尊又问。
陈卷再次摇头。
“这便是了。”躺平仙尊悠然道,“‘道’法自然。天马自有其生存繁衍之天性,云海自有其聚散流动之规律,甚至我手下这些仙吏,也自有其做事休憩之节奏。我之‘无为’,非是怠政不为,而是不去强行扭曲、干预它们自身的‘势’。”
他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悠悠地说:“如同凡间治水,上古之时,鲧以息壤筑堤,强行堵塞,结果如何?洪水滔天,危害更烈。而大禹治水,顺水之性,疏浚河道,导之入海,方成功业。你那一套KpI、Sop,就像是不断地在筑起更高的堤坝,规定水流必须在何时、以何种速度、流向何方。短期内,或许看似秩序井然,效率提升。但长期来看,堤坝越高,其下蓄积的暗流与压力便越大。一旦某个环节崩溃,或是遇到超出堤坝设计能力的洪峰,其反噬与破坏,将远超乎你的想象。雷部之事,不正是如此吗?你那追求‘精准’的堤坝,未能识别特殊的‘水流’,故而溃决,伤及自身。”
他指着远处一群正在互相梳理毛发、显得格外亲密安详的天马:“再看它们。有的天生神骏,奔跑如电;有的性情温顺,步态悠闲;有的喜食晨露之草,有的爱饮星辉之水。若按你的标准,是否要惩罚那跑得慢的,重奖那跑得快的?统一饲料配方,统一训练科目?那它们还是禀天地灵气而生的神骏天马吗?那与凡间马场里被驯化得失去灵性的役畜,有何区别?你这岂不是在扼杀它们的‘本性’,将它们变成你管理流水线上的标准化‘产品’?”
躺平仙尊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看着陈卷:“陈小友,管理之道,其核心在于‘因势利导’,在于营造一个能让万物(包括仙吏)自然生长、发挥所长的‘环境’,在于设定最基本的、不可逾越的‘边界’(比如天马不得离开御马监范围伤人)。然后,便要懂得‘放手’,信任它们自身的内在驱动力和生命力。你的数据和方法,或许能更好地帮助你看清‘势’,优化‘边界’,但若妄想以之取代万物自身的‘势’,便是舍本逐末,逆天而行,终将遭到规律的惩罚。”
陈卷怔怔地听着,手中的仙茗早已忘记去喝。躺平仙尊这番话,如同洪钟大吕,在他脑海中轰鸣回响。他一直以来的信念核心,便是通过理性的设计和管控,达到“最优”。他视不确定性为敌人,视模糊为需要被消除的缺陷。而躺平仙尊却告诉他,真正的智慧在于尊重甚至利用这种不确定性和模糊性,在于“顺势”而非“控势”。
他的“有为”之道,与躺平仙尊的“无为”之道,第一次发生了真正意义上的、深层次的哲学碰撞。他感觉自己坚固的认知壁垒,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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