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战受挫，陈卷回到效能优化司，对着光屏上那些完美到虚假的御马监数据，陷入了沉思。他承认，自己可能低估了御马监仙吏们在躺平仙尊影响下形成的集体智慧和应变能力。单纯的记录制度，在他们看来可能就像一场无关痛痒的游戏，他们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轻松过关。
看来，不触及根本利益，是无法推动任何改变了。陈卷揉了揉眉心，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认为是考核的力度不够，未能与仙吏们的切身利益挂钩，无法形成有效的激励和约束。于是，他迅速升级了管理策略，召集司内精通考核的仙吏，闭关两日，精心打造了一份《御马监仙吏绩效考核KpI试行办法》。
这套办法，他自认为充分考虑到了御马监的特殊性，设定了几个看似合理且关键绩效指标：
管辖天马平均灵气活性度（通过标准仙器测量，反映天马的整体健康和精神状态）
马厩（云厩）环境整洁评分（由效能优化司派人不定期抽查）
指派任务按时完成率（针对一些临时性的、非日常的工作，如配合其他部门调用天马、迎接检查等）
天马意外伤病率（负向指标，旨在督促仙吏加强看护和预防）
考核结果将直接与仙吏们的月度功德奖金挂钩，划分为优、良、中、差四个等级，优奖劣罚，差距拉得相当明显。在陈卷看来，这套指标涵盖了结果导向、过程管理、响应速度乃至风险控制，既给了压力，也留出了空间，堪称平衡之作。他期待着这套经济杠杆能真正撬动御马监这潭死水，激发仙吏们的工作积极性。
方案颁布当天，陈卷亲自在御马监召开了全体仙吏大会，详细讲解了考核办法和奖惩细则。他注意到，台下仙吏们的表情比上次更加丰富，有惊讶，有不以为然，有交头接耳，但唯独没有他预期中的紧张或重视。躺平仙尊依旧缺席，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考核制度推行后的第一个月，陈卷几乎每天都关注着御马监的数据反馈。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各项数据看起来...相当正常，甚至比试行记录制度时更加。
到了月度数据汇总的日子，结果被呈报到陈卷的案头。看着那份报告，陈卷的脸色从期待逐渐变为愕然，最后化为铁青。
御马监上报的月度KpI数据，堪称，甚至可以说完美得不真实：
平均灵气活性度：优（92%） - 远超基准线。
云厩环境整洁评分：优（95分） - 几乎无可挑剔。
任务按时完成率：100% - 完美。
天马意外伤病率：0 - 零事故。
报告后面还附上了一些仙吏的心得体会，无不称赞新考核制度如何激发了工作热情，促进了御马监的管理水平提升云云。按照考核办法，几乎所有仙吏都能拿到最高档次的功德奖金！
这怎么可能？陈卷的第一反应是不信。御马监若能轻易达到这种管理水平，那还要他效能优化司做什么？他立刻意识到，这大概率又是一场集体精心策划的。
他再次隐匿气息，潜入御马监，这次他带了司内最精于勘察的仙吏同行，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全方位暗访。
真相很快水落石出，而且比陈卷想象的更加离谱。
所谓的灵气活性度测量，仙吏们已经摸清了标准仙器的测量原理和周期。他们在测量前，会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刺激天马，让其短时间内显得精神亢奋，或者干脆在测量时，用微弱的仙力干扰仙器，使其读数稳定在一个高水平。陈卷亲眼看到一个仙吏对着正在打盹的天马施展活力咒，那马瞬间精神抖擞，测量数值直接飙到优秀。
环境整洁评分更是形式主义的巅峰。仙吏们学会了一种低阶的除尘幻光术，能让云厩表面看起来光洁如新，一尘不染，实际上角落里云絮堆积、甚至还有天马脱落的毛发结成的小团都原封不动。这种幻术对付不定期、且事先通知的抽查，效果极佳。
任务完成率百分之百的奥秘在于，无论指派什么任务，仙吏们总能找到各种合（诡）理（辩）的理由拖延，直到最后时刻，用最敷衍、最省力的方式。比如，让他们清理一片区域的杂物，他们可能只是用仙力将杂物推到视线死角，然后在记录玉符上勾选已完成。
最让陈卷心惊的是零伤病率。这并非因为御马监真的做到了完美防护，而是因为仙吏们根本不敢、也不愿上报任何小问题，生怕影响考核。一匹天马不小心在奔跑中扭了蹄子，他们宁愿偷偷用自己微薄的仙力慢慢温养，或者去找躺平仙尊讨点偏方草药，也绝不走正式记录和上报流程。这意味着，潜在的风险被彻底掩盖了。
整个御马监，陷入了一种系统性的、集体默契的数据造假与行为敷衍。所有仙吏都在躺平仙尊或明或暗的纵容与指导下，形成了一种坚固的攻守同盟，共同对抗着外来的和。绩效考核，这本该是驱动行为的利器，在这里却成了催生更精致形式主义和集体隐瞒的温床。
陈卷试图抓几个典型，严厉惩处，以儆效尤。但他发现，这些仙吏个个都是老油条，面对质询，要么一脸无辜地表示自己严格按规章办事，数据就是如此；要么就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表示仙尊就是这么教的历来都是这么做的，甚至反过来抱怨考核制度不切实际徒增烦恼。
惩罚一两个人，根本动摇不了这深厚的根基和利益共同体，反而可能让陈卷自己落得个、不通情理破坏御马监和谐稳定的恶名。
第二次交锋，陈卷寄予厚望的绩效考核利器，在御马监遭遇了彻底的滑铁卢，甚至反过来成为了摸鱼文化自我证明和加强凝聚力的工具。 看着那份完美的虚假报告，陈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深深的无力。他意识到，在缺乏文化认同和内在驱动的情况下，任何外在的、基于利益的制度和考核，都可能被扭曲、被异化，甚至走向设计初衷的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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