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看着艾莉娜完全呆滞、瞳孔失焦、仿佛灵魂正从头顶飘出去进行三观重塑的模样，他那双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形成了一个浅浅的“川”字，显然对这位“客户”的迟钝反应颇为不满。
“喂？客人？这位大小姐！回神了！”他用那柄刚刚饮血、还带着一丝未散血腥气的剑鞘，毫不客气地、带着提醒意味地轻轻戳了戳地上尚有余温的野猪尸体厚实的皮毛，发出“噗、噗”的沉闷声响，试图唤回这位“潜在债务人”的神志，“现金？还是抵押物？选一个呗？”
他用剑鞘前端精准地点了点野猪那根沾着暗红血污和黑褐色泥土的弯曲獠牙，语气带着一种“你赚大了”的诱导：“而且我也不白收你钱，只要你给钱，这家伙的獠牙、皮毛，还有这身肉（虽然可能不太好吃），都归你处理！就这品相的野猪獠牙，在你们这儿的集市上，随便打磨一下，卖个20银币轻轻松松吧？真要算起来你可是血赚！怎么样？要不要？给个痛快话？我赶时间接下一单呢。”
“要…我要。”艾莉娜声音干涩，心里像是生吞了一颗未熟的青梅，泛着酸涩的苦味。她挣扎着从泥泞中稍微坐直身体，颤抖着手，从腰间解下了一个用细麻绳串着、绣着简单小花、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巧皮质钱包。
她笨拙地打开搭扣，将里面所有的钱币都倒在还算干净的手心里，仔细数了数——只有十枚闪烁着暗淡银光的硬币。
“我……我只有这么多……”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哈？！”林越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音量陡然拔高，“你莫不是在欺骗洒家！看你这一身上好的亚麻布裙子，这绣工，这裁剪！没30银币下不来吧？！你跟我说你只有10银币？”
“这……这是我爸爸上个月去镇上，用攒了三个月的钱特意给我买的新衣服……”艾莉娜小声辩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湿漉漉、沾满泥污的裙角。在这个普通农户一年收入也就一百多银币的小村庄，一件30银币的裙子，确实是了不得的奢侈品了。
“可恶……”林越不甘心地咂了咂嘴，锐利的目光像扫描货物一样上下下、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起艾莉娜，眼神在她那件虽然沾了泥水但质地确实不错的裙子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认真考虑让她把衣服脱下来抵债的可能性。
“你…你要做什么？！”艾莉娜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裹紧了湿透的衣裙，仿佛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
“算了算了！10银币就10银币吧！总比没有强！”林越像是做出了重大让步，一脸“亏大了”的表情，动作迅捷地一把从艾莉娜摊开的手掌中捞走了那十枚银币。他将银币放在耳边轻轻碰撞，听着那清脆的响声，又挨个用指甲弹了一下检验成色，这才满意地吹了声口哨，愉快地将它们塞进自己腰间一个看起来同样不怎么起眼的皮质口袋里。
“嗯～真不错呀！我可爱的小银币！”他拍了拍鼓囊起来一小块的钱袋，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要是你金光闪闪的就更好了！下次努力变成金币哦！”
这家伙……
艾莉娜看着他那副财迷模样，嘴巴委屈地瘪了起来，刚才那点因为被救而产生的感激和羞涩，此刻已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郁闷和无语取代。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看起来这么清爽帅气、实力又强的人，会是这个德行啊？！
就在这时——
“轰隆！！！”
村庄另一头，靠近迷雾森林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那声音远比之前野猪撞穿栅栏要恐怖得多，更像是整栋坚固的木屋被一股蛮力瞬间拆解、轰塌！连脚下的大地都随之猛地一震！
“天呐——！”
“救命啊！”
“这又是什么怪物？！”
“为什么好好的会有这么多怪物来袭击我们？！”
“是谁！是谁去迷雾森林里招惹了它们吗？！”
村民们的哭喊与惊呼声瞬间拔高，充满了更深的绝望。隐约间，可以看到迷雾森林边缘那愈发浓重、几乎要滴出墨汁的阴影里，一个比刚才倒下的野猪首领更加庞大、轮廓如同移动小山般的黑影，正缓缓迈出森林！
它沉重的脚步每一次落地，都像是巨鼓擂响，让地面传来清晰无比的震动，连坐在泥地里的艾莉娜都能感觉到屁股下面传来的明显震感！
“还有？！”林越的耳朵像是警觉的兔子般敏锐地动了一下，他立刻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猛地转头望向声音和震动的来源，脸上那副斤斤计较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秒，艾莉娜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猛地迸发出一种极度兴奋、如同发现了一座金山的光芒！
“桀桀桀桀桀！”他甚至发出了一串与他清爽外表毫不相符的、如同反派得逞般的怪笑，双手下意识地搓了搓，像极了准备开饭的苍蝇，“居然还有大家伙？看样子是头值钱的巨魔！今天真是运气爆棚，金光爆闪啊！发财了发财了！”
随即，他脸上那副营业式的、人畜无害的清爽阳光笑容瞬间重新挂起，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对着依旧处于灵魂离体状态的艾莉娜语速极快地交代，仿佛熟识的杂货店老板对赊账的老主顾：
“稍等啊大小姐！那边还有个更大的‘订单’需要紧急处理，优先级SSS！你的7银币欠款先记在小本本上了，我们待会儿一起结算，利……呃，我是说，免息！”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冲她飞快地眨了一下右眼，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戏谑和不容置疑的“提醒”：
“千万别忘了准备好钱哦！不然……”他晃了晃手中那张皱巴巴、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收费标准》，露出一个“你懂的”的危险笑容，“我可是会亲自去你家里，友好地、礼貌地，找点值钱的东西抵押的！我这人，售后服务一向负责到底！”
话音未落，林越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影带起一阵疾风，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村庄那头新的、更大的混乱源头！他那亚麻色的短发在身后飞扬，背影几个起落，就敏捷地翻过一堆杂物，迅速消失在村舍的拐角处。
原地，只留下艾莉娜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冰冷粘稠的泥地里。
脸上半干未干的野猪血粘稠而腥臭，提醒着她刚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真实。
手背上被拍开的微痛感依旧清晰残留，提醒着她那刚刚破碎一地的英雄幻梦。
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那少年清脆又“现实”的算账声，以及那句“去你家里拿值钱东西抵押”的“负责”宣言。
这家伙……
砍价似的击杀收费、精准打击少女幻想的拍手、看到更强怪物时那发现宝藏般的眼神……
但又确实在危机关头救了自己，动作干脆利落，强大得不可思议……
他真的是勇者吗？！
怎么又强又帅又贪婪还这么气人的……
艾莉娜望着林越消失的方向，脑海中一片混乱，心情复杂得像是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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