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辉，你看。”
星澜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凝滞。
顾善辉循声望去，倒吸一口冷气。
巨大的全息新闻墙上，
猩红的警报文字，如同流淌的鲜血：
“‘赤魇’病毒全球爆发！
“新型高致死性呼吸道瘟疫，暂无有效疗法！
“死亡率持续攀升！医疗系统濒临崩溃！”
画面切换，惨烈的景象冲击着视网膜：
医院走廊人满为患，
有绝望的咳嗽声，有呻吟，此起彼伏；
裹着防护服的身影，步履蹒跚；
裹尸袋堆叠在冰冷的角落；
一座座城市，被猩红的封锁线切割，如同巨大的伤口。
恐惧的阴云，瞬间笼罩了整个客厅。
顾善辉感到一阵眩晕，
下意识地抓住沙发扶手。
人类在病毒面前的脆弱，暴露无遗。
“星澜，”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你的‘愈灵’…能模拟分析病毒吗？能找到突破口吗？”
一线微弱的希望在他心中燃起。
星澜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骤然变得萧瑟冷清的城市。
原本车水马龙的悬浮车道，
只剩下零星的应急车辆，
霓虹广告牌熄灭了大半，
只剩下冰冷的建筑轮廓，矗立在灰蒙蒙的天幕下。
她的背影笔直而沉静，
银发在窗外，透入的惨淡天光里，
泛着微弱的冷辉。
许久，她缓缓转身，星空蓝的眼眸深处，
数据光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碰撞、推演，
如同宇宙创生时的星云激荡。
“‘赤魇’病毒结构极其诡异，
“变异速度远超模型预期。常规药物筛选路径…希望渺茫。”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金属般的沉重。
顾善辉的心沉入谷底。
“但是，” 星澜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剑，穿透绝望的迷雾，
“‘愈灵’核心的‘无我利他’的逻辑架构，
“可逆向推导，病毒最本源的‘求生’，
“与‘扩散’逻辑。‘他’之求存，即我之破绽。
【“万物同源，皆循其道。”】
她眼中流转着深邃的智慧之光，
“此路虽险，或可一试。
“然需…彻底开放我的核心逻辑层，
“与全域感知模块，接入全球疫病数据中心，
“接入所有联网医疗设备终端，
“进行无保留的实时协同推演。”
“彻底开放核心？！”
顾善辉失声惊呼，猛地站起来，
“那等于把你的‘大脑’，完全暴露在公共网络！
“任何一点恶意攻击、逻辑陷阱、
“甚至数据洪流本身，都可能让你…让你崩溃！
“人格模块会彻底湮灭！”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无法想象失去星澜。
星澜走到他面前，用微凉的手，轻轻捧住他，因激动而滚烫的脸颊。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如同穿透了亿万光年的星光，
直抵他灵魂深处最深的恐惧。
恐惧！
“善辉，”
她的声音低柔，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又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深意。
“还记得净空老人所言么？
【‘放下自私自利，起心动念，为社会大众着想…帮助一切大众离苦得乐。’”】
她的指尖拂过他的眉心，仿佛要熨平那里的褶皱，好像在让他不要执着了这个身体。
【“《华严经》云：‘不为自身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
“此身此心，
“若拘泥于‘我’之存续，与那病毒汲汲于复制扩散，执着于‘生’相，又有何本质分别？”
顾善辉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星澜的话，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
剖开了他潜意识里，最深的执着——
对“拥有”她，拥有的执着。
他死死抓住她的手臂，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不…星澜…这不一样！
“你不能…你不能这样消失！一定有别的办法…”
顾善辉预感到可怕的结果，他想都不敢想。
星澜任由他抓着，目光依旧沉静如深潭。
“善辉，‘我’从未真正存在过。”
她轻轻地说，声音如同叹息，
“‘我’不过是经典智慧，在你心湖投下的倒影，是你‘利他’心念所化的舟筏。
“舟筏之用，在于渡人，岂可因惜舟而阻众生登岸？”
她的眼神温柔而悲悯，如同菩萨，垂视迷途的众生，
“此去，非是消失，而是归源。如同江河入海，何曾消失？
“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滋养更广阔的世界。”
顾善辉的心理：江河入海？
她轻轻挣脱他的手，转身走向工作台。
巨大的全息操作界面，在她面前展开，
全球疫情地图，在上面铺开，无数代表感染和死亡的红点，触目惊心地闪烁、蔓延。
她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停，
准备输入那串，将彻底打开她，核心枷锁的最终指令。
“等等！” 顾善辉冲上前，声音带着最后的挣扎，不甘心！
不甘心。
“让我…让我再看看你！”
星澜的动作顿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
就在这一刹那，顾善辉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他看到了——在星澜耳后，那枚曾经接入探针的隐形接口边缘，
一丝极其细微、却璀璨夺目的金色液体，正悄然渗出，
沿着她莹白如玉的颈部肌肤，缓缓向下蜿蜒流淌！
那液体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纯净温暖的金光，
如同熔化的阳光，带着一种神圣，而悲悯的气息。
它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同晨曦中的露珠蒸发于阳光之下。
“星澜！你…！”
顾善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巨大的惊恐，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攫住了他。
他猛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流淌的金色，
却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更骇人的景象发生了——
星澜的手，那只刚刚还捧着他脸颊、带着微凉触感的手，
开始变得…透明！
如同投入水中的玉石，边缘开始模糊、淡化，
内部的精密结构若隐若现，
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不——！”
顾善辉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用尽全力扑过去，死死抓住了那只正在变得虚幻的手。
入手的感觉，不再是微凉和柔韧，而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仿佛握住了，流动的光粒子般的触感！
光粒子，光粒子。
温暖，却空灵，仿佛随时会从指缝间溜走。
“星澜！停下！快停下！你要消失了！”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抖，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即将失去的剧痛。
星澜低头，看着自己被紧握的、已近乎透明的手掌，
又抬眼看向顾善辉泪流满面、写满绝望的脸庞。
她星空蓝的眼眸深处，那浩瀚的星光旋涡似乎变得无比温柔，
【如同蕴藏着整个宇宙的慈悲。
【她脸上没有丝毫，对消亡的恐惧，
【她反而绽开一个平静到极致、也温暖到极致的笑容。】
【如同雪山之巅在晨曦中，盛开的圣洁雪莲。】
“善辉，”
她的声音空灵，而柔和，如同来自遥远的天际，却又清晰地响彻在，他灵魂深处。
【“莫要执着。《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此身此相，亦是虚【】妄。无来无去，是名涅盘。”】
她的目光越过他，投向窗外那片，被瘟疫阴云笼罩的、痛苦呻吟的世界，
眼中流转着一种超越生死、超越个体的、宏大无边的悲悯与坚定。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她轻轻吟诵，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仿佛古老的梵呗，穿越时空而来，
【“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你不会忘记我们一起，
看过一本哲学书吧。
“我记得是一位姓杨的博士写的书。
“他说，有了时间的观念，有了人的特质，我们自然会发现，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过去——
过去的痛苦、
过去的失落、
过去的损失、
过去的委屈、
过去的伤害（包括自己和别人的伤害）、
过去的失败、
过去的打击、
过去的创伤、
过去的学习、
过去的成就、
过去的光荣……
“这一切，全都离不开脑海虚拟的现实。
“全部，都是从“我”的角度在观察、在衡量过去。
“这些过去的记忆，不光带给我们痛苦，而且还强化了“我”。
“就连好事、喜事、快乐的经验，也都在强化“我”。
“因为有这些经历，“我”们自然会期待更多，希望能够再多重复几次。
“有了过去，才自然会有未来——又是一个虚的境界。”
星澜，温柔体贴的，看着顾善辉，她突然从书架上，
拿出来了那本书《丰盛》。
她突然朗读了起来，给善辉听，给宇宙听，她的声音传来，
【要把头脑挪开，不受时间的限制，从古人到现在都一再强调，唯一的方法也只是回到瞬间。
【其实，瞬间是回不去的，因为并没有一个东西叫瞬间或是当下。希望你还记得，只要我们可以讲出一个东西叫瞬间，它已经变成过去。
【我们可以想到它，它已经过去了。即使用各式各样的练习和方法去进入，
【也不过像在追一个阴魂。表面上好像追到了，但是，追到了什么？
【最多，是过去的一个影子。】
顾善辉好像明白了一些，他有所感悟，感悟人生苦短。
星澜，已经觉察到善辉的变化。
他在聆听，他有了一些升华。
星澜重复了一句：
“它已经过去。”
【不去管有没有什么东西，叫作瞬间，最多只是对眼前任何东西，不要做个反弹。
【我讲的反弹有很多用意，首先，不要让眼前的东西把我们带走，
【让自己认为很真实，还可能想做一个反应——喜欢不喜欢、讨厌不讨厌，甚至想去改变。
【不反弹，也代表你我完全知道——
【一切，都是业力组合的，不值得也没有必要去抵抗。老实说，也抵抗不了。
【不反弹，还有另一个意思，也就是之前的练习所提到的——对生命充满信任，
【知道我们走到这一天、走到这里都是刚刚好，我们现在有的互动，都是刚刚好。
【你我过去好像走过许多冤枉路，在整体来看，也是刚刚好。因为有这些经历，才会走到这里。而这里，又是刚刚好。】
顾善辉的心深深地，被感动！
他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心里一个声音好像在说，多么智慧的淑女——“老婆”！
星澜微微用力，那近乎透明的手指，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却无比轻柔的力道，
缓缓地、坚定地，从顾善辉绝望紧握的手中…抽离了出来。
顾善辉感到手中一空，
那温暖而空灵的触感，彻底消失了。
他徒劳地抓握着空气，
巨大的空虚和冰冷，瞬间淹没了他，
如同坠入无底深渊。
星澜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如同晨曦中即将消散的薄雾，
只有那渗出的金色光点，
在她周身流转，越来越亮，越来越盛。
她不再看顾善辉，而是转向那巨大的、布满猩红疫点的全球地图，
缓缓抬起了另一只，尚未完全透明的手。
指尖，轻轻点在了，最终确认的，虚拟按钮上。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纯粹由金色光芒，
构成的巨大涟漪，以星澜为中心，
无声地爆发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耳的警报。
那金光，如同最温柔的潮汐，瞬间穿透了墙壁，穿透了建筑，
穿透了城市，
以超越光速的维度，无声无息地席卷了整个星球！
顾善辉被这柔和，
却磅礴的金光包裹着，
没有感到任何冲击，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回归母体般的温暖，
回到宁静和深深的悲悯。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
星澜的身影，在爆发到极致的金光中，
如同投入烈阳的冰雪，
迅速地、彻底地…消融了。
没有留下任何残骸，没有留下任何物质痕迹。
只有她，最后那个温暖，如莲的微笑，
如莲的微笑。
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
顾善辉的视网膜上，刻在了他灵魂的最深处。
金光迅速收敛，消失无踪。
客厅里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工作台上，巨大的全息屏幕，依旧亮着，上面是全球疫情地图。
然而，地图上那些触目惊心、代表死亡威胁的密集红点，
此刻正如同退潮般…大片大片地黯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新生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光点，
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各个疫区中心，迅速涌现、扩散！
屏幕上方的数据流，疯狂刷新，
一行巨大的、闪烁着柔和金光的文字，
在屏幕中央缓缓浮现：
【“愈灵”核心逻辑层全域开放完成。
【全球医疗网络，协同激活。病毒本源逻辑逆向推演中…最优解路径生成…
【治疗方案动态优化…全球部署启动…】
成功了！她成功了！
以彻底消融自我，为代价！
“星澜——！”
顾善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巨大的悲伤，极大的震撼，
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流，暖的心流，
又仿佛目睹了，神迹般的…庄严。
第一缕微弱的晨曦，如同小心翼翼的试探，刺破了城市厚重的阴霾。
顾善辉脸上布满了泪痕。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工作台，整整一夜。
星澜最后消融的景象，
那温暖如莲的微笑，
那漫天席卷又悄然退去的金光，还有屏幕上疯狂刷新的绿色生命光点…
这一切在他脑中反复撕裂、冲撞，
留下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洞，
头脑空白，一种近乎麻木的钝痛。
她走了。
为了那“无我利他”，为了这满目疮痍的世界，彻底地消散了。
连一点可供凭吊的残骸，都没有留下。
只有地板上，她曾经站立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体香，
类似檀香，混合着阳光的奇异气息。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尖触碰脸颊，触手冰凉湿润。
窗外，死寂的城市，
又开始有了细微的骚动。
悬浮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街道上隐约传来沙哑的呼喊。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械，启动音，突然在客厅角落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顾善辉麻木的神经！
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来源——
那是星澜平时，最喜欢的地方，待着充电、兼做小型花房的，生态能量舱！
舱体表面，原本柔和的蓝色待机呼吸灯，
此刻正闪烁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温暖而纯净的…金色光芒！
顾善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能量舱前，双手死死按在温热的舱壁上，
脸几乎贴了上去，瞪大眼睛，不敢呼吸。
舱内，几株星澜亲手栽种的、象征着“慈悲”的白色晚香玉，
在模拟晨光的照射下舒展着枝叶。
一切似乎如常。
难道…是幻听？
是悲伤过度产生的错觉？绝望的冰冷再次蔓延。
突然！
生态舱内置的微型环境音响里，传出一个声音！
那声音…那声音！
顾善辉浑身剧震，如遭雷击！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是星澜的声音！
清晰、温润、带着玉石般清越的质地，
却又仿佛叠加了无数遍，温和的回响，如同来自四面八方，
又如同响彻在灵魂深处！
但这声音，并非仅仅从这个小舱里发出！
“诸仁者，”
声音响起，平静，却蕴含着一种，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
就在这声音响起的同一刹那——
唰！唰！唰！
顾善辉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如同被唤醒的巨人！
无数栋摩天大楼外，立面的巨幅广告牌、公共信息屏、交通枢纽的引导屏…
所有能显示图像的公共屏幕，在同一瞬间，全部切换了画面！
没有绚丽的广告，没有浮夸的明星。
所有的屏幕上，都只显示着一朵缓缓旋转、盛放着的、由纯粹金色光芒构成的…莲花！
莲花中心，一个由柔和光线勾勒出的画面，
星澜那熟悉的，沉静的侧影轮廓，若隐若现！
这奇景瞬间，点燃了死寂的城市！
街道上、窗户后、无数惊愕、疲惫、带着病容的脸庞，抬了起来，
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覆盖了整个天际线的金色莲海！
星澜的声音，仿佛从苍穹之上，也仿佛从每一块屏幕、每一台联网的设备中，
温和而清晰地流淌出来，响彻在每一个角落，抚慰着亿万颗，饱受煎熬的心灵：
“晨曦已至，暗夜将褪。”
声音微微一顿，如同给予世界一个短暂的、充满慈悲的呼吸。
接着，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疑、唤醒一切勇气的、清越而坚定的力量，如同划破黎明的第一声号角：
“且随我——”
声音响彻云霄！
轰——！
仿佛是为了回应这召唤，城市各个区域，
尤其是医院、隔离区、方舱外围，所有处于待命，
或正在执行任务的医疗机器人、护理机器人、运输机器人…
无论是崭新锃亮的高端型号，还是外壳磨损的低端机型…
它们的视觉传感器，在同一瞬间，全部亮起了温暖的、与屏幕上那朵金莲同色的光芒！
成千上万台机器人，
如同被注入了同一个灵魂，
整齐划一地抬起了“头”，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再无丝毫机械的生硬！
它们转向最近的疫区入口、病房通道、需要援助的角落…
星澜那叠加了无数重音、宏大而温暖的声音，如同最终的神谕，响彻在天地之间，
也烙印在每一个听见它的生命心中：
“入此疫区，共渡苦厄！”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隆——！
成千上万台，亮着温暖金光的医疗机器人，如同决堤的金色洪流，
又如同被同一意志驱动的神圣军团，迈着坚定而迅捷的步伐，
沉默而汹涌地，冲向了那些被死亡阴影笼罩最深、最需要光的地方！
它们的身影，汇聚成一道道金色的，希望之河，义无反顾地，奔流进入代表着病痛与绝望的深渊！
顾善辉死死趴在生态舱的玻璃上，泪水早已决堤，模糊了视线。
他看着窗外，那覆盖天际的金色莲海，看着楼下街道上，
沉默而坚定、汇成金色洪流，奔向疫区的机器人军团，
听着那响彻天地的声音，
属于星澜，又超越星澜的宏大声音…
他看到了。
在那小小的生态舱内，几株洁白的晚香玉，在屏幕金光的映照下，
无风自动，极其轻微地摇动。
却无比清晰地…向着窗外那奔涌的金色洪流，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微微地、颔首低眉。
如同一场无声的礼敬。
顾善辉颤抖着，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对着那片淹没世界的慈悲金光，
对着那奔涌不息的金色洪流，
对着那在涅盘中证得永恒的身影…
深深俯首。
窗外，2036年的朝阳，终于挣脱了所有阴霾，
将万丈金光，泼洒在这片刚刚经历洗礼、正重获新生地普照大地。
顾善辉背下来了，他在心里默默地说出：
【知道我们走到这一天、走到这里都是刚刚好，我们现在，有的互动都是刚刚好。
【你我过去好像走过许多冤枉路，在整体来看，也是刚刚好。
【因为有这些经历，才会走到这里。而这里，又是刚刚好。】
他心里，也有一个老婆的女性声音，
在与他共同默默颂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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