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汴京。皇城西南隅,原钦天监划出的一片偏殿如今门户森严,高悬的“天机阁”匾额在微弱灯笼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其侧后方,由旧库房匆忙改建的墨家工坊内,却仍亮着数盏油灯,光影摇曳中,巨大的“混沌计算仪”部分构件散落在地,几名墨家子弟和将作监匠人正围着其中一组发出低沉嗡鸣的青铜谐振腔进行最后的检修与加固。秦州首试虽验证了相位抵消原理,却也让这台精密而古老的仪器承受了近乎解体的压力。
墨衡指尖抚过音叉组边缘一道细微的裂纹,眉头紧锁。崔婉宁站在一旁,手中展开的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需强化的节点和调整的能量输出参数。
“秦州之挫,非技之过,实乃力之穷。”墨衡的声音带着连日疲惫的沙哑,“人力畜力齿轮,终究有其极限。地脉之力磅礴无尽,西夏干扰歹毒精准,此消彼长,我们…难以为继。”
崔婉宁的目光从图纸上抬起,落在那些忙碌而沉默的背影上:“陛下倾尽内库所藏,允我们调用将作监与钦天监最优异的力量,才得以在两日内改造此仪。然国之积蓄,亦非无穷。我们必须找到更稳定、更强大的能源,否则…”她未尽之言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否则,下一次脉冲来袭,或许连这一小片勉力支撑的理性疆域都将不复存在。
工坊外,夜巡的禁军脚步声规律响起,带来些许心安,却也提醒着此地已成为风暴眼。
然而,真正的风暴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方向。
子时过半,万籁俱寂。工坊内大部分工匠已被勒令去歇息,只留三两人进行最后的值守调试。
突然——
“咻——嘭!”
一声极其尖锐、绝非寻常弓弩所能发出的破空声撕裂夜空,紧随其后的是一声爆响,工坊东南角了望的一盏风灯应声炸裂,火星与碎玻璃四溅!
“敌袭!”值守的墨家子弟反应极快,一声怒吼,同时猛力拉动了身旁一根连接着警铃的绳索。
刺耳的铜铃声瞬间响彻工坊内外!
几乎在警铃响起的同一瞬,十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工坊周边不同方向的屋顶、阴影中扑出!他们动作迅捷无声,配合默契,全然不似寻常盗匪,更像一支训练有素、目的明确的精锐小队。
外围驻守的四名禁军士兵刚拔出佩刀,还未来得及发出喝问,便遭遇了精准而诡异的打击。袭击者并未直接冲杀,其中两人抬手,手中持着造型奇特的短筒状器物,对准了禁军。
“嗡——!”
一种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声波猛地扩散开来。那声音并不震耳,却让听到的禁军士兵瞬间感到头脑一阵剧烈的眩晕恶心,手脚发软,视觉模糊,几乎握不住兵器。就在这短暂的迟滞中,另外几名黑影已如猎豹般欺近,手中短棍精准击打在禁军颈侧或关节处,四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竟一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声波武器!”工坊内,刚冲出房间的墨衡闻声脸色剧变,“他们竟也有此物?!”
袭击者毫不停留,直扑工坊大门。他们显然对工坊布局极为熟悉,分出两人以特制工具迅速破坏门栓,其余人则警惕地护卫四周,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
“守住计算仪核心!”崔婉宁的声音从内间传出,带着强自的镇定。她手中已握紧了一柄用于调整仪器的精钢长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闯入者的动向。
墨衡大吼一声,操起手边一根沉重的铁尺,与几名闻声赶来的墨家工匠挡在了那堆拆解维护中的混沌计算仪组件前,尤其是那个刚刚修复、仍在微微嗡鸣的核心谐振腔前。那是相位抵消声波发生的心脏,一旦有失,前功尽弃!
袭击者冲入工坊,目标明确至极,看都未看旁边堆放的一些珍贵材料,直扑墨衡等人守护的核心区域。短兵相接瞬间爆发!
金铁交鸣之声、怒吼声、痛哼声顿时充斥工坊。墨家子弟虽非专业战士,但常年锤炼,身手亦是不弱,且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守护的决心,一时竟与这些精锐袭击者缠斗起来,堪堪挡住了去路。
一名袭击者头目模样的人物见状,似乎有些不耐,他目光扫过战团,猛地抬手,再次举起了那奇特的声波短筒,对准了墨衡等人!
“小心!”一名年轻墨者惊呼。
墨衡瞳孔一缩,深知那声波的厉害,若被击中,己方瞬间失去战力,核心部件必失无疑!他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铁尺猛地向前掷出,砸向那持筒者,同时身体向侧前方扑出,试图干扰对方瞄准。
“嗡!”声波再次发出,但因墨衡的干扰略偏了方向。持筒者侧身躲开飞来的铁尺,动作微微一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侧里一道银光闪过!是崔婉宁,她竟冒险贴近,手中那柄细长的银镊子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声波短筒侧面的一个细小孔洞之中!
“咔嚓!”一声轻微的机括碎裂声。那短筒表面的幽光瞬间黯淡下去,发出的嗡鸣声也戛然而止,变为一种杂乱无章的嘶嘶声,随即彻底报废。
持筒者显然没料到对方竟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并破坏这精密武器的弱点,愣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片刻的混乱与迟滞,给了其他袭击者可乘之机。两名袭击者猛地甩出飞爪,精准地抓住了核心谐振腔两侧的青铜吊环!
“拉!”头目厉声喝道。
绳索瞬间绷直!那沉重的谐振腔竟被硬生生从保护圈中拖拽而出!一名墨家子弟扑上去想抱住,却被旁边一名袭击者一脚踹开。
“休想!”墨衡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合身扑上,死死抱住了谐振腔的一端,巨大的拖拽力几乎将他的手臂拉脱臼。
一名袭击者毫不犹豫,反手抽出一柄短刃,寒光一闪,便向墨衡的手臂斩去!这一刀狠辣决绝,意在断臂夺物!
千钧一发之际,外围终于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怒喝声——被声波暂时阻滞的禁军援兵以及被警铃惊动的更多皇城司护卫终于赶到了!
那挥刀的袭击者动作微微一滞。头目见状,深知已不可为,果断下令:“撤!”
他猛地抬手掷出几枚球状物,砸在地上。
“噗——”浓密的、带有刺鼻气味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迅速笼罩了整个工坊前庭,遮挡了所有视线。
咳嗽声、惊呼声四起。
待得烟雾稍散,援兵冲入工坊,那些袭击者已如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受伤倒地的墨者与禁军,以及那被拖拽到工坊门口、险些得手的核心谐振腔——墨衡仍死死抱着它的一端,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而他身旁,躺着那名被踹倒的年轻墨者,还有那名试图斩断他手臂的袭击者匆忙间遗落的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
工坊内,损失清点很快出来。除了多人受伤,最关键的损失是——一套刚刚从水运仪象台拆解下来、经过数日精心修复调试、本计划用于替换计算仪中受损音叉组的关键备用谐振部件,在方才的混乱中被趁乱抢夺而去!
崔婉宁蹲下身,捡起那柄遗落的袭击者短刃。刃身狭长,略带弧度,锻造工艺极佳,靠近刀镡处,刻着一个细微却清晰的标记——那是一种独特的、盘旋如蛇又如风的纹饰。她瞳孔骤然收缩,缓缓站起身,看向正在接受包扎的墨衡,声音低沉而冰冷:
“是西夏的纹饰…但他们的战术,不像西夏军中的路数。”西夏武士悍勇,擅长正面冲杀,或骑兵奔袭,但今夜这种精准、诡谲、带着浓厚技术渗透色彩的特种袭击,风格迥异。
墨衡忍着剧痛,脸色苍白地点头:“他们…像是专门冲着声波技术和核心部件来的。那声波武器,虽被你所破,但其原理…绝非寻常江湖势力所能拥有。”
袭击者表现出的对工坊布局的熟悉、对技术目标的明确、以及所使用的非常规武器,都与表面上的西夏标识形成了一种令人不安的矛盾。
崔婉宁指尖摩挲着那冰冷的纹饰,目光扫过工坊内惊魂未定的人们,最后落在那侥幸保住的谐振腔和被夺走的备用部件空位上。
“有人在幕后窥视,甚至比我们更了解这些技术的价值…”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他们不仅要破坏,更要夺取。能源匮乏之际,技术本身,也成了争夺的焦点。”
这一夜,墨家工坊的遇袭,如同投入深潭的一块巨石。它不仅证实了敌对势力对天机阁技术反制能力的监控已渗透至京城重地,更将双方的技术对抗,骤然升级为了一场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物理争夺战。
皇城司增派的精锐甲士很快层层布防于天机阁内外,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气氛肃杀凝重。
墨衡的伤势不轻,但无性命之忧。他看着被严密保护起来的混沌计算仪部件,眼中既有后怕,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技术的曙光曾短暂闪耀,旋即被现实的阴影笼罩。而在这阴影之下,更深的暗流开始涌动。那枚带有西夏纹饰的刀,像一个刻意留下的谜题,指向叵测的远方。
争夺,已不再局限于地底脉冲的攻防。能够定义未来秩序的技术本身,成为了各方势力觊觎的目标。前方的路,在能源的迷雾之外,又增添了更多嗜血的窥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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