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手负于身后,徐徐前行。
修为长进后,他身上的老人味淡了许多。背还是有些佝偻,但精气神很足。
几个孩童跟着他的身后,蹦蹦跳跳,你推我攘,皆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这一幕,让他感到很熟悉。
就像是在地球一样。
世道截然不同,但至少他教的这些孩子,是差不多的。
他们会学着乌鸦去喝水,
也会同情卖火柴的小女孩。
不过这些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想要去吃糖葫芦。
多好的事啊!
同时老天保佑,这里也有糖葫芦。
钟鸣他们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来街上叫卖的小贩。
“害,看来没得卖!”
闻言,孩子兴奋的表情戛然而止:
“唉!”
“呼,都怪那狗县......”
见状,钟鸣微微一笑:
“没事,我知道哪里可以买到!”
偶遇不行,那就直捣黄龙。
于是,钟鸣带着孩子们,直接来到了卖糖葫芦的小贩,平常甩糖风的地方。
这先生,让人哭死!
站在微微敞开的门口,钟鸣说道:
“寄奴,去敲敲门。”
“是,先生!”
男孩即刻迈步上前。
咚咚!
敲门声响起,很快就有人出来。
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他一扫钟鸣和孩子们,脸上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
“您是...钟先生?”
钟鸣笑着点头,手一扫孩子们:
“是啊,小哥,没见你上街,于是就带着孩子们上门来了...你这儿还有糖葫芦卖吗?”
男人先生一愣,随后大喜:
“有有有!”
随后往屋里跑去,但很快又跑回来,从门口探出脑袋,笑容灿烂的问道:
“您老要多少呢?”
钟鸣脱口而出,“十五串!”
闻言男人更是开心:
“好好,爷,您稍等,我马上!”
屋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又渐远渐近,男人攥着插糖葫芦的扫帚跑了过来。
他看了看数量,说道:
“爷,还剩下十七串,一串一文钱,十五文钱,这里全给您了敲敲!”
钟鸣笑了笑道,“好得很!”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脸上笑容最开心,不是孩子们,而是卖糖葫芦的贩子。
这真是帮了他大忙了!
因为昨天的事,所以这段时间糖葫芦恐怕都不会好卖,这种零食,也算是民间的奢侈品,一般大人不舍得吃,都是给孩子。
钟鸣将糖葫芦发了出去,一人两串。
孩子们如获至宝的接过,那一瞬间心里甚至感到忐忑,没有立即动口开吃。
钟鸣笑着挥手,
“拿了糖葫芦的同学,就快点回家吧,不然爹娘该担心了!”
“先生再见!”
孩子们逐个离去。
揣好钱后,男人看了眼孩子们:
“钟爷,还是您老人家阔绰啊!十几串糖葫芦,这样就给发出去了!”
钟鸣闻言笑了笑,
“孩子们听话,一点奖励而已!”
男人竖起大拇指,“钟爷,您是这个,早知道我小时候也去读书了!”
钟鸣笑脸依旧,但语气认真的说道:“其实,现在开始读书也不晚!”
男人却只当是说笑:
“钟爷,我三十多了,脑袋又笨,怕是我字还不会认,就得进棺材了!”
钟鸣心情不错,又劝诫了一句:
“学不怕晚,现在好好用功两年,多换个几十年寿命,不是很划算吗?”
听到这话,男人瞪大眼睛:
“爷,你老拿我开什么玩笑啊?两年怎么可能学会,不是说最起码得十几年吗?而且年纪大了,脑子不如以前,当然更学不了......”
“以前是这样的...”
钟鸣用手轻轻捋过胡须,“但现在我来了,那些云雾也该消散了!”
男人听不懂这话,
“钟爷,您在说啥?”
钟鸣轻轻摇头,没有再多解释:“走了小哥,午饭还没有着落呢!”
男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
“欸,钟爷您慢走!”
“嗯。”
钟鸣轻轻点头,带着男孩离开。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男人心里突然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
原本,他刚才想留饭的。
但,还是有点没舍得。
...
到了家门口,钟鸣站着没进去。
他满脸堆笑的看向男孩:
“寄奴啊,午饭还是得拜托你了,我去旁边游游,一会儿回来吃饭。”
刘寄奴挠着脑袋一笑:
“好!”
钟鸣慢慢走着,鞋子踩在早在很多年前,就被踩得硬邦邦的土地上。
不多时,就游到了赵黑娃家。
趁着午饭的功夫,他特意来看看。
土墙根下堆着黄纸,被微风轻轻带动。木门敞开着,门楣上斜斜挂着一对褪色的白布,布角垂到门框边,有节奏的摇晃着。
家里有人去世后,应该热闹起来。
一般这种情况,街坊邻居总会来坐一坐,一些人会从白天坐到黑夜,一些人会从黑夜坐到白天。
主人家需要招待客人,忙里忙外。
时间在这种时候过得最快,家人刚刚去世的阴霾,在不停的忙碌中就会被淡化许多。
这里本该也是如此...
可钟鸣到场一看,却没见到什么人。
赵黑娃家里,冷冷清清。
邻舍的大门紧闭着,对外宣告着现在没有人在家,也没有人在这附近走动,每个人都尽量的离这里远一些。
走的近了,不去看看说不过去。
离得远了,心里的负担也就小了。
钟鸣开始不解,但稍微想一想也就反应了过来。
死了赵家汉子不算什么。
死了一个衙役也不算什么。
可黄县令的公子死了就不一样了!
本来这件事也就这样了,可自从黄公子死了以后,就没人知道还会怎样了。
所以,没什么人来吊丧、坐夜。
“唉!”
钟鸣叹了口气,忍不住轻轻摇头。
世道如此,人何以堪?
他脚步一动,越过门槛,踏进了赵黑娃家敞开的木门。
屋内仅有四人,皆整齐看了过来。
赵黑娃母子,以及两个汉子。
赵黑娃一愣,揉了揉眼睛:
“先...先生?”
钟鸣点点头,微微躬身作揖:
“诸位节哀!”
妇人回过神来,连忙迎过来,边道:“先生请里面坐!黑娃,给先生倒茶!”
钟鸣连连摆手,
“不要麻烦!我就坐外面...不过茶倒是可以来一杯!”
赵黑娃很快倒来了茶:
“先生,您请!”
“谢谢黑娃!”
钟鸣伸手接过,目光扫过他的脸庞。
孩子被打的脸仍旧肿胀着,紫红色的淤青看着还比较骇人。
妇人带着哭腔说道:
“黑娃,快给先生磕头!他老人家能亲自过来看看,那是天大恩德啊......”
“好!”
赵黑娃即刻要跪,钟鸣伸手一抬,他便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
钟鸣摇着头说道:
“不必如此!”
之后他看向屋里摆放的棺材,问道:
“尸体没取回来吗?”
“哇呜呜......”
此话一出,妇人立即泣不成声。
一旁坐着的汉子叹气道:
“唉,钟爷,我哥的尸体,怕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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