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绝望的幸存者中激起了细微的涟漪。
离开？现在？外面可能还有残余的畸变体和“影牙”，北方那未知的恐怖威胁更是如同悬顶之剑。留下？堡垒破损严重，指挥系统瘫痪，物资匮乏，下一次打击来临必定十死无生。
这是一个残酷的抉择。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出现了分裂。
一部分人，大多是伤势过重或惊吓过度、已然麻木的士兵和民众，只是茫然地看了林凡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仿佛已经接受了注定的命运，连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
另一部分人，则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求生火焰。李队长率先站了出来，他清点了一下身边还能动弹的士兵，算上他自己，还有五个人。“妈的，老子跟你们走！留在这里也是等死！”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开始粗暴地催促手下收集弹药。
几名相对完好的医护人员看向阿翎，在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后，也迅速行动起来，尽可能地搜集急救包、抗生素和镇痛剂。
扳手不用多说，早已开始翻找那些阵亡士兵身上遗留的武器和弹药，很快就凑集了几把状况还算可以的实弹步枪和几个沉甸甸的弹匣包。
林凡则快步走向堡垒内部的小型军械库。库门已经被震歪，但尚未被完全破坏。他用力撬开变形的门，里面一片狼藉，大部分武器架都倒了，但还是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两把能量充盈度还有60%左右的“执法者”手枪替换下来，几枚高爆手雷，甚至还有一具单兵火箭发射器和三枚火箭弹！
“好东西！”跟进来的扳手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扛起了火箭发射器。
收集物资的过程迅速而压抑，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物品碰撞的声音。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是在与未知的倒计时赛跑。
十分钟后，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逃亡小队集结在了那条侧翼走廊。包括林凡、阿翎、扳手在内，一共十五人。五名还能战斗的士兵（包括李队长），四名医护人员，以及另外三名看起来还算镇定的平民壮年。这就是晨曦前哨最后残存的、还能行动的“火种”了。
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尽可能多的物资，脸上涂抹着灰尘和血污，眼神中交织着恐惧、绝望和最后一丝顽强的求生欲。
“从哪里走？”李队长看向林凡，下意识地将他当成了临时的指挥核心。刚才那神迹般的防御（虽然他们不清楚具体细节），以及林凡此刻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冷静，让他做出了这个选择。
林凡展开那张染血的地图，手指点在那处标注着“鹰巢”的山区。“从西侧废墟走，避开主干道。那里的防御之前相对薄弱，怪物应该也少一些。”他之前利用“源种”的感知和观察，大致判断出西侧的包围圈压力较小。
“西侧……那边有一条废弃的排水涵洞，也许能通到外面。”一个看起来像是工程兵出身平民突然开口说道，他指着地图上一条几乎看不清的虚线，“以前维护管道时走过，不知道现在塌了没有。”
“赌一把！”林凡当机立断，“总比从正面冲出去强。李队长，你带两个人开路。扳手，你和我断后。阿翎，照顾好伤员和医护人员。行动！”
没有更多废话，小队迅速而沉默地行动起来。
在李队长的带领下，他们穿过满是瓦砾和残破尸体的内部通道，来到了西侧区域。这里受损同样严重，但果然如林凡所料，敌人的踪迹稀少了很多。工程兵凭着记忆，果然在堆积如山的废墟下找到了那个半掩的排水涵洞入口。
涵洞里漆黑一片，弥漫着污水和铁锈的恶臭，但结构看起来大致完好。
“快！进去！”李队长率先钻了进去，士兵们紧随其后。
林凡和扳手守在洞口，警惕地注视着后方。远处似乎传来一些畸变体的嘶吼和零星的交火声，大概是堡垒其他区域还有零星的抵抗，吸引了注意力。
直到所有人都进入涵洞，林凡和扳手才最后钻了进去，并尽可能地将一些碎石拖过来掩盖住洞口。
涵洞内狭窄而湿滑，众人只能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艰难前行。唯一的光源是几支摇摇欲坠的荧光棒。压抑、恐惧、还有对未知前路的茫然，折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没有人知道这条涵洞通向哪里，外面是否安全，“鹰巢”是否真的存在，那个代号“工匠”的人又是谁。
他们只知道，必须离开那个已经变成死亡陷阱的堡垒。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以及水滴从管壁渗落的滴答声。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传来李队长压低的声音：“看到出口了！”
一丝微弱的光线从前方透入。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
出口处被一些灌木和铁丝网遮挡着。李队长小心地拨开障碍，向外观察了片刻，然后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一个接一个，幸存者们如同惊弓之鸟般，从阴暗潮湿的涵洞中钻出，重新回到了地面之上。
外面是一片相对低洼的荒地，远处可以看到晨曦前哨那残破的轮廓和依旧袅袅升起的黑烟。但他们已经远离了最核心的战区。
暂时……安全了。
阳光有些刺眼，众人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新鲜的空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林凡最后一个钻出涵洞，他回望了一眼那座曾经象征着抵抗与希望的堡垒，如今却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墓碑。
马库斯上校、罗伊斯中尉、还有许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他收回目光，看向手中那张被血染红的地图，又看向身边这群伤痕累累、却依旧挣扎求存的同伴。
火种已然传出，但微弱如风中残烛。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他们的逃亡，才刚刚开始。
“走。”林凡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指向地图上“鹰巢”的方向。
十五道身影，背负着悲伤、恐惧和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沉默地融入了荒原的阴影之中。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高处，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将“注视”的重点，从那座沉寂的堡垒，缓缓移向了这支悄然逃离的小小队伍。
新的猎物，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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