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宿醉的头痛还未完全消散,临川三中的烂摊子就已经摆在了我的面前。
办公室里,老王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份厚厚的卷宗,里面是关于三中消防改造项目的所有历史文件,从立项报告到施工合同,再到历次协调会的会议纪要,一应俱全。
“主任,这是我托财政局的老同学帮忙复印的。”老王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里面水很深,你千万要小心。”
我花了一整个上午,才把这份卷宗看完。正如老王所说,这里面的关系错综复杂,简直是一笔烂账。
项目的施工方,是一家叫做“宏发建筑”的本地公司,老板叫钱宏发,是个在县里颇有些名气的“地头蛇”,据说黑白两道通吃。合同约定工程款分三期支付,但教育局只付了第一笔启动资金,第二笔款项就因为李副局长出事而被冻结,工程也就此停摆。
钱宏发多次派人来局里催款,甚至在局长办公室闹过一次,但财务上的规定摆在那里,谁也不敢松口。而学校那边,校长马德胜也是叫苦不迭,烂尾工程不仅影响美观,更留下了巨大的安全隐患,他天天催局里,局里天天打太极。
这形成了一个死结。
我看着卷宗上“钱宏发”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下午,我决定先去现场看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我没有通知马德胜,只带了李兵,两个人开着私家车,悄悄地来到了临川三中。
教学楼后方的那片工地,果然一片狼藉。几根锈迹斑斑的钢筋戳在地上,挖开的沟渠里积满了污水,几盘没用完的电缆线随意地扔在泥地里,整个场面看起来就像被人打劫过一样。
“这哪是施工现场,这简直是垃圾场!”李兵看得直摇头。
我绕着工地走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这个工程想要重启,核心问题还是钱。不把钱宏发那个滚刀肉摆平,一切都是空谈。
就在我思考着如何跟钱宏发打交道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
我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林雪宁打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很少在工作时间给我打电话。
“喂,雪宁?”我接起电话,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林雪宁清冷的声音,而是一片嘈杂的、歇斯底里的哭喊和叫骂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粗暴的吼叫。
“别他妈碰我!你们这群庸医!害死人了还想跑?今天不给个说法,谁也别想走!”
“雪宁?雪宁?出什么事了?”我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过了好几秒,林雪宁的声音才从嘈杂的背景音中艰难地传过来,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惊慌:“江远……我在……我在急诊科……有人闹事……”
“你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对你动手?”我厉声问道,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怒火。
“我没事,就是……就是被他们堵在办公室里出不去……你……你别来,他们人很多,很凶……”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叫骂:“小贱人还敢打电话报警?把她手机给我抢过来!”
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呼和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雪宁!”我对着手机吼了一声,但回应我的,只有冰冷的“嘟嘟”声。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瞬间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主任,怎么了?”李兵被我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
“回县医院!马上!”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整个人已经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车子在路上疾驰,我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医闹?为什么偏偏是今天?闹事的人是谁?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才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钱宏发!
那个粗暴的、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吼叫,和我在卷宗附带的协调会录音里听到的钱宏发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心中形成,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了起来。
我立刻拨通了老王的电话。
“王哥!帮我查个事,宏发建筑的老板钱宏发,他家里最近是不是有人住院了?”
老王愣了一下,但立刻就反应过来:“好,我马上托人查!”
不到五分钟,老王的信息就回了过来,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钱宏发的老爹,今天上午在县医院,心梗,没抢救过来。”
果然是他!
我挂断电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很好,钱宏发,你催款催到我头上,现在,又把邪火撒到了我的人身上。本来我还想跟你讲讲道理,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当我赶到县医院急诊科时,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十几个流里流气的壮汉,穿着黑色的t恤,露着胳膊上的纹身,将整个急诊科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有的拍打着分诊台,有的对着医护人员指手画脚地辱骂,病人和家属们都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为首的,正是那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的钱宏发。他正一脚踹开一间办公室的门,指着里面几个瑟瑟发抖的医生破口大骂。
我一眼就看到了被堵在最里面的林雪宁。
她虽然脸色苍白,但依旧倔强地站着,用自己的身体护着身后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医生。她的白大褂被推搡得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浸湿了,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都给我住手!”
我一声暴喝,如同平地起惊雷,瞬间镇住了嘈杂的场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我看了过来。
钱宏发也转过头,眯着眼睛打量着我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和凶狠:“你他妈谁啊?敢管老子的闲事?”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林雪宁的面前。
“你没事吧?”我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和后怕。
林雪宁看到我,眼中那份强撑的坚强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小子,我问你话呢!”钱宏发见我无视他,顿时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上来,蒲扇般的大手就朝我的肩膀抓来。
我没有躲。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我的时候,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地说了一句:
“钱老板,临川三中的工程款,你还想不想要了?”
钱宏发那只伸在半空中的手,瞬间僵住了。
他脸上的凶狠和暴怒,迅速被一种极度的震惊和疑惑所取代。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显然不明白,我这个看似和此事毫不相干的年轻人,怎么会知道他最大的痛处。
“你……你是谁?”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警惕。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拨通了马德胜校长的电话,并且按下了免提。
“喂,马校长吗?我是教育局安全办的江远。”
“哎呀,江主任!”马德胜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您好您好!我正想给您打电话呢,听说局里要重启我们学校的消防改造项目,还专门让您来负责,我们学校全体师生可都盼着您啊!”
我这通电话,时机、内容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它向钱宏发传递了三个明确的信息:第一,我是教育局的,而且是新成立的、正当红的安全办的主任。第二,临川三中那个烂尾工程,现在归我管。第三,你的工程款能不能拿到,现在是我说了算。
钱宏发不是傻子。他立刻就听懂了这背后的潜台词。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看向我的眼神,从凶狠变成了忌惮。他知道,今天这事,已经不是简单的医闹了。
“钱老板,”我挂断电话,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慑力,“令尊去世,我深表同情。但医院有医院的规矩,人死不能复生。你带着这么多人在这里闹,堵塞的是生命通道,耽误的是其他急诊病人的救治。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我的目光转向他身后那群纹身大汉:“聚众扰乱公共秩序,是什么罪名,要不要我帮你问问公安局的朋友?”
我又把目光转回他脸上,语气陡然变得冰冷:“最重要的是,你今天要是敢动这里任何一个医护人员一根汗毛,我保证,临川三中那笔工程款,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一分钱!”
我的话,句句诛心,招招致命。
既有道理,又有威胁;既讲法律,又讲利益。
钱宏发被我这套组合拳彻底打蒙了。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身后的那帮小弟,也面面相觑,不敢再像刚才那么嚣张。
僵持了足足半分钟,钱宏发终于泄了气。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被我护在身后的林雪宁,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走!”
一场眼看就要失控的医闹风波,就在我这软硬兼施的几句话下,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当钱宏发带着他的人潮水般退去后,整个急诊科,陷入了一片劫后余生的寂静。
所有医护人员,都用一种混杂着感激和震惊的目光看着我。
而林雪宁,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她看着我,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水雾氤氲,光芒闪烁。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已经不仅仅是互相有好感那么简单了。
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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