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局的小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但呛人的烟雾,丝毫无法缓解在场众人紧绷的神经。
规划局长刘建民,一个头顶微秃、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坐在我的对面,脸色铁青。他大概是临川建县以来,第一个被一个副科级干部堵在自己单位,逼着开“现场办公会”的局长。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屈辱、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因为,我代表的,是县委督查室。是书记张青峰的意志。
国土局、环保局、住建局的相关负责人,以及项目方的代表,都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他们都清楚,今天这场会,名为“协调”,实为“问责”。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幺蛾子的,无疑是往枪口上撞。
“刘局长,各位领导,”我打破了沉默,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今天把大家紧急召集过来,目的只有一个,解决问题。”
我将那份被耽误了一个星期的补充报告,放在了会议桌的中央。
“这份报告,躺在王斌科长的桌子上,睡了一个星期的觉。我想请问刘局长,这是个人行为,还是你们规划局的普遍工作作风?”
我的问题,直接而尖锐,没有留一丝情面。
刘建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今天这口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缩在角落、脸色惨白的王斌,然后深吸一口气,对我说道:“江主任,这件事,是我们规划局内部管理出了问题,我作为局长,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会后,我们局党组会立即研究,对相关责任人,进行严肃处理。我保证,类似的情况,绝不会再发生!”
他的态度,很光棍。直接认错,弃车保帅。
我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处理一两个办事员,而是要打通整个流程。
“好,既然刘局长表了态,那我们就谈下一步。”我转向项目方的代表,“你们需要的所有材料,现在,都已经齐全了。按照规定,规划局应该在多长时间内,完成审批,核发许可证?”
项目方代表立刻站起来回答:“报告江主任,按照正常流程,是五个工作日。”
“五个工作日?”我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太长了。这个项目,是市里关注的省重点项目,因为前期的延误,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特事特办!刘局长,我要求你们规划局,今天,必须把这个许可证办出来!”
“今天?”刘建民失声叫道,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江主任,这不合规矩!我们需要上会研究,需要班子成员签字……一天时间,根本不可能!”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盯着他的眼睛,寸步不让,“规矩,是为了提高效率,服务发展,而不是成为你们推诿扯皮的借口!今天这个会,就是你们的局长办公会。你们的班子成员,除了出差的,都在单位吧?把他们都叫过来,现场研究,现场签字!”
“我今天,就坐在这里,看着你们办!”
我的态度,强硬到了极点。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我这种近乎“蛮横”的督查方式给震住了。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干部,敢用这种方式,去逼一个正科级的一把手。
刘建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攥着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知道,我这是在逼宫。他如果答应,以后他这个局长的威信,将荡然无存;他如果不答应,我现在就可以一个电话打到书记办公室,告他一个“不作为、慢作为”的状。
权衡利弊,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好……我……马上安排!”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规划局的小会议室,成了一个临时的“审批中心”。
刘建民把他的副手们,一个个叫了过来。在他的办公室里,我听到他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声。但不管他如何发火,最终,还是一一签了字。
下午四点半,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一本崭新的、盖着鲜红印章的《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被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拿起来,递给了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的项目方代表。
“拿去吧。记住,临川的营商环境,从今天起,不一样了。”
说完,我站起身,对脸色灰败的刘建民说道:“刘局长,今天,多有得罪。但是,职责所在,希望你能理解。关于王斌同志和相关窗口人员的处理决定,我希望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前,看到你们局的正式文件。督查室,会持续关注。”
留下这句话,我便带着钱宏伟和小李,在规划局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老钱开着车,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我好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钱,想说什么就说。”我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今天这一仗,打得我很累,心累。
“江主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您今天……这火烧得是旺,也确实解气。但是……把刘建民得罪得这么狠,以后……恐怕不好打交道啊。”
我睁开眼睛,笑了笑:“老钱,我们是督查室,不是联络办。我们的职责,是发现问题,推动解决问题,不是去跟谁搞好关系。如果怕得罪人,这个活,就没法干了。”
“再说了,”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淡淡地说道,“我们得罪的,只是那些不作为、慢作为的干部。但我们赢得的,是项目方、是企业家的信任,是老百姓的口碑。更重要的,是赢得了书记的信任。你说,这笔账,划算不划算?”
老钱听完,沉默了半晌,最后,由衷地冲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江主任,您高!我老钱,服了!”
第一把火,成功点燃。
县委督查室“一战成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临川官场。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新成立的部门,不好惹。我这个年轻的主任,更是一个敢掀桌子的“狠角色”。
一时间,各个单位的工作效率,都肉眼可见地提高了。以前需要跑三五趟才能办成的事,现在一趟就解决了。以前需要一个星期才能走完的流程,现在三天就批了下来。
但是,总有那么一些单位,自恃“家大业大”,地位特殊,不把我们这个新部门放在眼里。
比如,县财政局。
科创中心项目,虽然拿到了规划许可,但后续的配套资金,却迟迟没有拨付到位。项目方又找到了我。
我一个电话,打给了财政局长马学东。
马学东,在临川官场,是个出了名的“老油条”,资格老,人脉广,又是管“钱袋子”的,向来眼高于顶。
“哎呀,江主任,你好你好!”电话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热情,但说出的话,却充满了官场套路,“科创中心这个项目,我们当然是全力支持的!但是您也知道,我们财政口,有我们的规矩。这么大一笔资金,程序很复杂,需要各个科室会签,需要局长办公会研究,还需要报县政府主管领导审批……江主任,您放心,我们正在加紧走流程!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您!”
一套标准的“太极拳”,打得滴水不漏。他把“程序复杂”当做挡箭牌,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我还像上次对付规划局那样,直接带人冲到他单位去,效果肯定适得其反。财政局不是规划局,马学东也不是刘建民。硬碰硬,我未必能占到便宜,反而会落一个“年轻人做事毛躁,不懂规矩”的话柄。
对付老油条,必须用比他更“油”的办法。
挂掉电话,我沉思了片刻,拿起笔,亲自草拟了一份文件。
文件的标题,很简单——《关于督促县财政局加快拨付城南科创中心项目配套资金的督查通知单》。
但里面的内容,却暗藏玄机。
我没有指责他们拖延,更没有命令他们限期拨付。我只是在文件里,提出了三个问题:
一、请县财政局书面说明,该笔资金目前审批流程走到哪一步,预计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全部流程?
二、请县财政局就该笔资金延迟拨付,可能对项目工期造成的影响,以及可能引发的投资方索赔等潜在风险,进行一次全面的评估,并形成书面报告。
三、请县财政局将以上两份书面说明及报告,在48小时内,报送至县委督查室。
最后,在文件的末尾,我加上了最关键的一行小字:“抄送:县纪委监委党风政风监督室。”
写完,我仔细看了一遍,满意地笑了。
这张通知单,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一道“催命符”。
我没有催你拨款,我只是让你自己说,你还要拖多久。
我没有说你渎职,我只是让你自己评估,你拖延下去,会造成多大的损失,这个责任,你背不背得起。
最狠的是最后一句“抄送纪委”。这就等于,我把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马学东的头顶上。你今天交上来的这份报告,就是一份“呈堂证供”。将来项目真出了问题,纪委查下来,你这份报告,就是追究你责任的铁证!
我把通知单,交给了小李。
“马上发文,红头加急。亲自送到马局长的办公室。”
小李走后不到一个小时,我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马学东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他那热情中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江主任!我的江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嘛!咱们兄弟单位,有什么事,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了,怎么还搞得这么正式,发这么个东西过来?还……还抄送纪委……这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我马学东犯了什么错误呢!”
我故作惊讶地说道:“马局长,你误会了!我们督查室,这就是正常的工作流程嘛!书记催得紧,我也得有个东西向书记交差,对不对?我们这也是为了帮你分担压力,把困难和风险都摆到台面上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嘛!”
我把他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马学东在电话那头,被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我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厉害。
他沉默了足有十几秒,才长叹一口气,语气彻底软了下来:“江主任,我明白了。你……你放心。今天晚上,我连夜召开局党组会!明天上午,这笔钱,保证到账!”
“哎,马局长,不用这么急,程序还是要走的嘛。”我假惺惺地客套道。
“不急不行啊!”马学东苦笑道,“再拖下去,纪委的同志,该找我喝茶了!江主任,这次,老哥我服了!改天,我做东,咱们好好喝一杯!”
第二天上午九点,科创中心项目的账户上,准时收到了一大笔资金。
一张小小的“督查通知单”,兵不血刃地解决了这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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