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改委,市政府当之无愧的“第一部委”。
这里的每一间办公室,都俯瞰着海州市未来的经济版图;这里的每一份文件,都可能撬动数以亿计的资金流向。
我叫江远,海州市发改委最年轻的副主任。今天,是我第一次以班子成员的身份,参加委里的主任办公会。
长条形会议桌旁座无虚席,尽是各处室的一把手。每一道投向我的目光都相当复杂,杂糅着好奇、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疏离。
常务副市长兼发改委主任王一鸣,稳坐主位。
他简单介绍了我,随即直入主题。
“同志们,今天召集大家来,是为通报一件事。市委已正式决定,启动《海州市未来十年发展战略规划》的编制工作。”
会议室里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这项工作由我亲自挂帅,具体的日常工作,由江远同志牵头负责。”
王一鸣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声,尽数聚焦在我身上。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背后蕴含的巨大压力。
“下面,请江远同志谈一谈初步的工作思路。”王一鸣看向我。
这是我的第一场仗。
我清了清嗓子,站起身,姿态放得很低:“各位领导,各位同事,对于规划,我只有一个初步且不成熟的想法。”
“我认为,海州未来的发展,不能再继续走重工业‘一条腿走路’的老路。我们必须开辟新的赛道。我的建议是,将‘大健康产业’作为我们未来十年重点培育的战略性新兴产业。”
我说完坐下。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足足过了十几秒,一个戴着金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桌面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在这死寂中却格外清晰。
他是工业处的处长,钱振华。发改委的元老级人物,在工业领域深耕二十多年,是海州重工业利益集团在政府内部最坚定的代言人。
“江主任的想法很新颖,”钱振华开口了,声音不疾不徐,“想法也很大胆。”
他先是肯定了两句,随即话锋陡然一转。
“但是,我有几个疑问。第一,数据支撑在哪里?我们都知道,海州的优势在工业,基础在工业,财政收入也靠工业。贸然将资源倾斜到一个我们毫无基础、毫无优势的所谓‘大健康产业’,这个决策的科学性在哪里?”
“第二,可行性在哪里?发展一个新产业,需要土地、资金、人才、政策。这些从哪里来?难道要从我们现有的工业项目里去抽血吗?这会动摇全市经济的根本。”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的职责是为市委市政府当好参谋,是求真务实,稳中求进,而不是搞一些听起来时髦,实际上却经不起推敲的空中楼阁。”
他的话听来客气,字字却如淬了毒的软刀,直刺要害,直接将我的新构想打上了“好高骛远”、“脱离实际”、“动摇根本”的标签。
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压抑。几个与钱振华关系密切的处长立刻点头附和:
“钱处长的顾虑很有道理。”
“规划工作,必须慎之又慎。”
王一鸣坐在主位,面无表情,既不表态,也不看我。他在观察,在考验我如何应对这发改委内部的第一场正面交锋。
我没有立刻反驳,甚至对着钱振华露出了一个赞同的微笑。
“感谢钱处长的宝贵意见。”我站起身,语气诚恳,“您刚才提出的三点疑问,可以说是一针见血,切中要害。这充分体现了您作为一名老发改人严谨、务实、高度负责的工作作风,值得我这样的新人好好学习。”
我先送上一顶高帽,钱振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会议室里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几分。
“正因为存在着这些问题,”我话锋一转,顺着他的逻辑继续说道,“所以我今天才把这个‘不成熟的想法’抛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请各位经验丰富的前辈来帮我把关、挑错。”
“特别是钱处长您,”我的目光直视着他,“您刚才提到的数据支撑问题,就是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瓶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工业处最权威、最详实的数据作为根基,我们所有的分析研判都无异于纸上谈兵。”
我的声音掷地有声:“所以,我在这里恳请钱处长能够给予我们最大的支持。我需要工业处牵头,为我们提供近五年来,全市所有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土地利用效率、单位产值能耗,以及最重要的——企业为职工支付的工伤和职业病医疗保险的详细数据。”
“只有拿到了这些最基础、最核心的数据,我们才能科学地评估出传统工业的真实成本,也才能客观地论证出发展新产业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我顿了顿,静静地看着他,反问了一句:
“钱处长,您说对吗?”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我身上转移到了钱振华的脸上。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被我架在火上,进退维谷。他刚才用来攻击我的武器——“缺乏数据支撑”,此刻被我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变成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工作任务。
拒绝,就是公然对抗市委启动的重点工作,就是不配合我这个主管领导,这个责任他承担不起。
同意,就等于变相承认我的“大健康”战略已正式进入研究论证阶段。
他布下的“软抵抗”,被我一招更柔韧的太极推手,化于无形。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江主任放心,工业处一定全力配合。”
“好。”一直沉默的王一鸣终于开口了。他看了一眼钱振华,又看了一眼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那就这么定了。钱振华同志,一周之内把数据报给江远同志。今天的会,就到这里。”
散会。
第一回合,我赢了。但我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回到办公室,我叫来了政策研究室的一个年轻人,孟思远。名牌大学硕士,笔杆子极硬,但因性格内向、不懂变通,在单位一直坐着冷板凳。
“小孟。”我给他倒了杯水。
“江主任。”他显得有些拘谨。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帮我在委里挑两个人。我不要那些八面玲珑的,也不要那些资历深厚的。”
“我要两种人,”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第一,能坐得住冷板凳的人;第二,心里还憋着一把火的人。”
孟思远怔住了,他望着我,眼神里交织着疑惑,与一丝被瞬间点燃的光亮。
他鼓足勇气,问道:“江主任,我……算一个吗?”
我笑了。
“你,算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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