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目光扫过那堆廉价的瓷片,杯壁上那个卡通熊的笑容在咖啡渍里显得有些滑稽。
限量版联名款?这种批量生产的工业品?
他家里收藏室随便一个古董茶杯都能买下这一车厢人的杯子。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差点没压住那点荒谬感。
“好,一百块。” 沈砚准备掏钱。
一百块……
他身上最小面额的现金是顾琛塞给他“装穷”用的几张红票子。
就在他手指即将碰到钱包的瞬间,苏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胸前挂着的临时工牌。
蓝色的挂绳,廉价的塑料卡套,上面印着一行清晰的字:
【姓名:沈岩】
【部门:市场部】
【职位:专员】
【员工编号:pt】
市场部专员?pt开头?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
pt是海城新悦集团内部对试用期员工和外包岗的编号前缀!
这家伙……是个新人?还是个和她一样挣扎在底层的合同工?
再看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质地看起来却很奇怪的旧西装,看他刚才道歉时那种生疏笨拙甚至带点僵硬的样子……苏晚胸中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大半。
一股同病相怜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她想起了自己刚到公司时的小心翼翼,想起了被主管呼来喝去的憋屈,想起了工资卡上那点可怜的余额。
一百块,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只是一杯咖啡钱,但对一个刚入职、前途未卜的新人来说,可能就是几天的饭钱。
苏晚的目光再次落到沈砚那张过于出色的脸上。此刻,那张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裤腿污渍的隐忍嫌弃(苏晚解读为心疼新裤子的穷人式心疼),以及……一丝等待审判般的生硬?像个做错事又不知如何收场的大孩子。
算了……苏晚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他这笨手笨脚的样子,估计也不是故意的。大家都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打工仔,何必互相为难?她的咖啡杯是限量版没错,但也就是个普通的马克杯。
“算了……” 苏晚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点疲惫和无奈,刚才的怒气消散了,只剩下一点小小的怨念,“看你也不容易。一个新人……工资还没我高吧?”
她撇撇嘴,弯腰捡起地上幸存的午餐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语气闷闷的,“下次……小心点。别仗着长得高就横冲直撞的。” 她最后瞪了沈砚一眼,眼神里已经没了怒火,只剩下“算我倒霉”的认命和一点点对“工伤脸帅哥”的残留怨念。
说完,她不再看沈砚,捏着瘪瘪的午餐袋,转身快步汇入涌向锦盛大厦入口的人流,马尾辫在清晨的阳光下划出一道略显沮丧的弧线。
沈砚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刚抽出来的红色钞票,指尖感受着纸币粗糙的质感。
女孩那句“看你也不容易”和带着点小嫌弃的“下次小心点”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他的耳膜,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
不是奉承,不是畏惧,也不是算计。是一种……纯粹的,基于误会的、底层打工人之间的短暂共情?甚至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小的优越感(毕竟她比他早来一个月)?
他低头看着裤腿上那片深褐色的污渍,又看了看地上那堆碎片里卡通熊的笑脸。限量版联名款?一百块?他嘴角那抹被强行压下去的荒谬感,此刻却悄然转化成了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兴味。
“少爷?少爷?您还活着吗?没被生吞活剥了吧?” 顾琛的声音在耳麦里小心翼翼地问。
沈砚收回目光,指尖一松,那张百元钞票又落回了钱包深处。他迈开长腿,走向锦盛大厦那光可鉴人的旋转门,声音通过耳麦传出,平静无波:“没事。摔了个杯子。”
“杯子?什么杯子?您没暴露吧?” 顾琛紧张起来。
“一个……” 沈砚的目光扫过前方,苏晚那米白色的身影刚好消失在电梯口,“限量版联名款。值一百块。”
“……哈?” 顾琛在宾利里一脸懵圈。
沈砚没再解释。
他走进大厦,冷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地铁带来的黏腻感。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他挺拔却穿着“旧衣”的身影,与周围行色匆匆、衣着光鲜的白领们形成微妙的反差。
前台小姐看到他,职业化的笑容在看到他那身“旧西装”时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恢复。
“您好,请问找哪位?” 前台的声音甜美,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沈岩。市场部新入职专员。” 沈砚报上伪装身份,声音平淡。他能感觉到周围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好奇和一丝……看新奇物种的意味?大概是他这张脸和这身衣服的组合太过突兀。
“哦,新同事啊。” 前台的笑容稍微自然了点,低头在电脑上查询,“请稍等……沈岩是吧?您的入职手续在23楼人力资源部办理。电梯在那边。” 她指了个方向。
“谢谢。” 沈砚微微颔首,朝电梯间走去。他能听到身后传来前台小姐压低的声音:“……市场部新来的?长得也太……就是穿得有点……”
他没回头。
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般的轿厢壁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昂贵的骨相和气质被包裹在廉价的伪装里,像明珠蒙尘,却因为那层灰尘,折射出另一种奇异的光泽。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想去整理袖口,指尖却触碰到一枚冰凉的金属物件。
那是一枚袖扣。
样式极其简洁古朴,没有任何张扬的Logo,却是由一种罕见的、泛着温润哑光的铂铑合金打造,上面用极其精细的微雕工艺刻着沈氏家族古老的徽记——一柄缠绕着藤蔓的利剑。
这徽记在阳光下会折射出极其内敛的、只有识货之人才能辨别的特殊星芒。全球能打造这种袖扣的工匠不超过三人,沈砚祖父那辈传下来的珍品,一对的价值足以在市中心买下一套豪华公寓。
此刻,这枚价值连城的古董袖扣,正低调地扣在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西装袖口上,与他此刻“月薪五千”的沈岩身份,形成了天渊之别却又隐秘交融的荒诞注脚。
沈砚的指尖在那冰冷的金属上停留了一瞬,目光深沉。
他想起地铁上那个女孩最后瞪他时,目光似乎在他袖口的位置飞快地扫过了一下?是错觉吗?
电梯平稳上升。
他不知道的是,在23楼人力资源部的走廊拐角,刚刚“损失”了限量版咖啡杯的苏晚,正靠墙平复着郁闷的心情。她打开瘪瘪的午餐袋,里面孤零零躺着一个冷掉的三明治。没有咖啡的早晨,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哀怨地叹了口气,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地铁站那张过分英俊又带着点“笨拙”的脸,还有他袖口上……那枚在混乱中惊鸿一瞥、样式简单却莫名让人觉得很有质感、甚至有点眼熟的金属扣子?
“啧,穷讲究。” 苏晚撇撇嘴,把最后一点对帅哥的怨念归结为“人靠衣装马靠鞍”,努力把那枚袖扣的影子从脑子里甩出去。
一个穿旧西装的新人,袖扣能是什么好东西?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熬过这个没有咖啡因的、注定悲惨的上午。
她认命地咬了一口冰冷的三明治,走向市场部办公室,准备迎接实习生的日常“拷打”。
而在电梯里,沈砚看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句带着小小优越感的“看你也不容易”。
这场被迫的“月薪五千”人生,似乎比他预想的……要有趣那么一点点?
电梯“叮”一声,停在了23楼。
光洁的金属门向两侧滑开,外面是明亮规整的办公区走廊,也正式拉开了沈砚,或者说“沈岩”,在新悦集团这场荒诞又危机四伏的伪装序幕。
裤腿上的咖啡污渍像一个醒目的标记,无声地宣告着:顶流继承人的早高峰地狱,才刚刚开始。而那个叫苏晚的女孩,连同她心碎的“限量版”咖啡杯和她那句“算了,你也不容易”,则成了这场宏大伪装里,第一个意外闯入的、带着烟火气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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