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偌大的穹顶体育馆，数万人的嘈杂声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连空气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八号擂台上。
一边，是那个名叫苏砚的少年，他刚刚收回手指，姿态随意地插回裤兜，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片恼人的飞絮，甚至还微微侧头，避开了因赵迅倒地而扬起的微尘。
另一边，是以速度见长的赵迅，此刻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脸上保持着攻击瞬间的狰狞，与此刻的无力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发生了什么？
没人看清。
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眼中，过程就是赵迅发动了狂风暴雨的攻击，然后苏砚伸出了一根手指，点了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裁判愣了足足三秒，才猛地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蹲下身检查赵迅的情况。他先是探了探鼻息，又翻开眼皮看了看，最后将手按在赵迅的肋下，脸色骤变。
没有内伤，没有骨折，甚至连一点淤青都看不到。力量的传递精准到了极致，恰好穿透了肌肉的防御，直接作用于神经丛，造成了暂时的全身麻痹。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入微控制力！
裁判抬起头，望向那个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做的少年，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惊骇。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举起了苏砚的手臂，用一种自己都觉得干涩的声音宣布：“本场比赛，苏砚，胜！”
轰——
压抑的寂静被瞬间引爆，化作冲天的哗然！
“搞什么鬼？这就完了？”
“赵迅在打假赛吧！被一根手指头戳倒了？传出去神京都要笑掉大牙！”
“运气！这绝对是运气！”观众席上，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像是要说服所有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赵迅肯定是旧伤复发，正好被他碰上了！对，一定是这样！”
这个解释，立刻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因为除此之外，他们的大脑无法处理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贵宾席上，林枫身边的跟班们也跟着叫嚷起来：“没错！肯定是运气！这小子走了狗屎运！”
林枫没有说话。他脸上那副猫捉老鼠的戏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看不懂，但正因为看不懂，他才感到一阵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他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坚硬的合金扶手竟被他捏出了清晰的指印。
而在另一侧的选手备战区，巨大的光屏上正在以慢动作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尹恩秀独自坐在角落，那双冰雪般的眼眸中，此刻正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回放。
画面中，苏砚的每一次闪避，都并非单纯的躲闪。他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用最小的代价，不断诱导着赵迅进入一个他早已预设好的“势”中。
赵迅越是急躁，攻势越猛，就陷得越深。直到最后一记回旋踢，赵迅全身的气机与力量都凝聚于一点，那是他最强的瞬间，也是他全身防备最空虚的瞬间。
而苏砚的那一指，攻击的并非是赵迅的身体，是他的“节奏”。是在他力量从巅峰跌落，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零点一秒的节点上，用最微小的力量，引爆了他自身狂暴力量所造成的失衡。
四两拨千斤。不，这甚至不是四两，这只是一根羽毛，却拨动了万斤巨石。
尹恩秀的心湖，第一次泛起了剧烈的波澜。这种武道至理，已经超越了“技”的范畴，隐隐触及到了传说中失传的“心法”领域！ 她只在昌海道馆最古老的典籍中，看到过寥寥数语的理论描述。今天，她见到了活的。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寻找着那个刚刚走下擂台的身影。
“一指Ko”事件，如同病毒般在神京大学的校园网络中扩散开来。苏砚多了一个外号——“一指禅大师”，当然，多数时候这个称呼都带着浓浓的嘲讽与质疑。
然而，这种质疑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被一次又一次地击得粉碎。
第二轮，苏砚的对手是一个以防御着称的肌肉壮汉。比赛开始，壮汉如临大敌。苏砚只是慢慢悠悠地走过去，在他的《听心诀》感知中，对方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架势下，充满了【紧张】和【僵硬】的情绪，全身肌肉绷得像一块钢板，重心早已锁死。
于是，在所有人匪夷所思的注视下，苏砚伸出脚，在那壮汉重心最僵化的支撑点上，轻轻地绊了一下。
壮汉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屁股摔下了擂台。
全场：“……”
第三轮，对手是技巧型，身法灵动。苏砚站在擂台中央，看他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了半分钟，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听”着对方因高速移动而变得急促的气息节奏，他忽然抬手，对着对手下一个落点，打出了一记看起来软绵绵的直拳。
那拳速很慢，可那个技巧型选手，却像是自己主动撞上去一样，被拳头正中胸口。他后续所有花哨的连招都憋了回去，岔了气，痛苦地咳嗽起来。
第四轮。苏砚的对手是个心理素质不太好的新生，上台后双腿都在打颤。苏砚看了他半晌，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早点下班。他忽然张开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清晰地喝了一声：
“呔！”
那个可怜的新生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大喝吓得魂飞魄散，身体猛地一哆嗦，脚下一滑，自己从擂台上滚了下去。
整个体育馆，彻底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狂欢。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是元武道比赛还是搞笑小品？”
“我宣布，本届摸底赛最有观赏性的选手，就是苏砚！场场不重样啊！”
观众席一角，一个穿着限量版潮牌的胖子正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赫然是钱多多：“看见没！这才叫艺术！砚哥牛逼（破音）！！”
苏砚的比赛，成了新生摸底赛最独特的一道风景线。随着他一路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轻松晋级八强，最初那些“运气论”和“假赛论”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法言喻的忌惮。
如果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那连续四次呢？
再傻的人也明白了，这个一直被当成笑话的苏砚，根本不是什么弱者，而是一个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怪物。
当八强的对阵名单最终确定，苏砚的名字赫然在列时，整个体育馆的氛围都变了。
林枫的跟班们再也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而观众席上，一个可怕的念头，开始在无数人心中悄然升起，并且越来越清晰。
那个只会“一指禅”，会“佛山无影脚之绊你一跤”，甚至会用“狮吼功”的家伙……
难道，他真的能一路这么“骚”进决赛，去挑战林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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