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音在石阶上渐行渐远,岩壁上的残字金光未散,仍在微微震颤,如同沉睡血脉的余波。沈明澜脚步未停,却已不再前行。他转身,背靠冰冷石壁,缓缓滑坐于地,双掌交叠覆于丹田,文宫之力如江河倒灌,尽数沉入识海。
竹简玉佩在腰间轻鸣,不是响动,而是某种共振——系统已被唤醒。
【天演推演】模块浮现,数据流如星轨交织。他将三日前密道所见尽数输入:七根石柱对应七星位,祭器铭文篡改路径,地脉逆流峰值时刻,乃至那“永昌重启”低语的频率波动。九种反制方案迅速生成,又一一被剔除。
正面阻击,动摇皇权威信;提前揭破,百姓恐慌四起;强行镇压,反成众矢之的。
唯有第三条路可行——**让他们以为胜券在握,再亲手撕碎这幻象。**
他睁眼,眸中无怒,亦无惧,只有一片清明如刀。
“阿玥。”
顾明玥立刻转身,青玉簪未出,右手已按在发间,目光如刃扫过四周。
“他们在等一场‘天命归位’。”沈明澜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那就给他们一场戏——我们来写剧本。”
她没问怎么写,只是点头。
他抬手,指尖凝聚文气,在空中划出三道虚影。墨痕自虚空中凝实,化作三纸伪令,静静悬浮。
第一道:“主香将由永昌旁支代燃,以避真血之劫。”
第二道:“礼部暗备替身祭牲,以防星位不齐。”
第三道:“钦天监夜观星象,确认吉时无误,可启引魂幡。”
字迹工整,格式严谨,连用印位置都仿得一丝不苟。若是工部老吏亲见,也难辨真假。
“他们要的是‘真血点燃主香’,是仪式核心。”沈明澜冷笑,“可若让他们以为,这一环已被替换,他们会怎么做?”
顾明玥眸光微闪:“必会派人查验,甚至亲自出手,确保‘真血’到场。”
“对。”他点头,“他们越急,越乱阵脚。而我们,就在这混乱中布网。”
他将第一道伪令递出:“你亲自走一趟。不是送去太傅府,而是‘遗落’在茶楼雅间。他每月初七必去听曲,最爱坐在临窗第三桌。你要让他亲眼看见这张纸从袖中滑出,落在茶渍未干的桌角——但他不能当场拾起。”
顾明玥皱眉:“为何?”
“读书人最信‘天意示警’。”沈明澜唇角微扬,“若直接呈上,反惹怀疑。可若是在他眼皮底下‘偶然’出现,又偏偏是他最在意的礼制问题……他会自己追查下去。”
她明白了。这不是传递情报,是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另两份。”他将剩余伪令收起,“我会通过影阁旧线,伪装成蚀月教内鬼传讯,分别送入工部侍郎与宗人府掌印官手中。他们已被渗透,消息必会上达敌首。”
顾明玥低声道:“可若他们识破是计?”
“不会。”沈明澜摇头,“计谋最怕复杂,而这三道令,每一条都合乎常理。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内部出现了分歧,有人想保全大局。越是真实的情报战,越容不得半点夸张。”
他说完,闭目片刻,再次催动系统。文宫深处,十三经义理流转不息,最终凝于《周易》一卦。
“风雷益。”
巽为风,震为雷,风行地上,万物皆助。利于有攸往,利涉大川。
他取纸铺地,以指为笔,以文气为墨,将卦象拓印其上。符纹成形刹那,纸面微光一闪,已不在原地。
“镇南王会在一个时辰后收到它。”沈明澜睁开眼,“他懂这卦。”
顾明玥知道镇南王。那位老将一生守边,不信神异,却极重天道正理。若有人能带兵封锁朱雀门而不惊动宫禁,唯有他。
“钟鸣三响。”沈明澜低语,“第一响,封东华;第二响,锁西清;第三响,四门俱闭。不让一人逃出。”
“太傅呢?”她问。
“我另修一书。”他提笔蘸墨,落纸无声,“明言‘疑有奸人欲乱礼法’,请其携《大周礼制图录》原件赴大典监礼。若有异动,可依祖制当庭质询。”
顾明玥心头一震。
太傅年逾古稀,一生守礼,最恨僭越。若他手持原卷,发现祭器铭文与图录不符,必会当场发难。而这份发难,不是出自沈明澜之口,而是出自朝廷重臣之口——无人能斥其为诬陷。
“你让他成了矛尖。”她轻声说。
“不。”沈明澜摇头,“他是盾。护的是礼法本身。我只是借他的手,把真相摆在所有人面前。”
他停顿片刻,目光投向密道深处。
还差一人。
一个能在皇帝耳边质疑“天象”的人。
一个所有人都信,却又没人防备的人。
钦天监副使。
半年前因直言星象异常被贬,如今隐居城南,靠抄经度日。他曾说:“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这句话,现在比任何刀剑都锋利。
沈明澜没有派人去找他,也没有传信。他在识海中标记了那个位置,如同埋下一枚火种。不到最后时刻,绝不点燃。
他抬头,望向密道顶端。
预警阵仍在运转。金光如蛛网,覆盖整段通道。只要地脉波动超出阈值,或有人踏入密道,他立刻可知。
一切已定。
放饵,诱敌,合围。
三步策,步步杀机,却无一滴血溅出。
顾明玥站在他身侧,指尖仍扣着青玉簪。她忽然道:“若他们不上钩呢?”
沈明澜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他们会的。”他说,“因为野心最大的人,最怕失去控制。他们以为自己在操控天命,其实早已被天命操控。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忍不住去修补——而那修补的动作,就是他们的死穴。”
他缓缓站起,文宫微光自眉心扩散,映照石壁。那些被血迹覆盖的诏令、被刮去的誓词,此刻竟隐隐泛出金芒,仿佛回应某种久违的召唤。
他知道,这场博弈,早已超越权谋。
是文明与腐朽的对决。
是正统与伪命的较量。
他不是为了保全某个王朝而战,而是为了不让“敢说话的人”从此沉默。
“你去吧。”他对顾明玥说,“按计划行事。一个时辰后,回来复命。”
她点头,身影一晃,已消失在转角阴影中。
石室重归寂静。
沈明澜盘膝坐下,双手结印,文宫之力再度沉入识海。系统界面稳定运行,推演模型持续更新。地脉波动曲线平稳上升,距离峰值还有三日。
他闭目调息,气息绵长。
忽然,预警阵传来一丝异样。
不是震动,不是声响,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文气扰动**——像是有人在密道入口处停留了一瞬,又迅速退开。
他猛地睁眼。
不是敌人。
是太傅府的老仆。
那个每日清晨都会来茶楼打扫的哑巴老头。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沈明澜嘴角微扬。
看来,那张伪令,已经“偶然”落入了该看的人眼中。
而棋局,已经开始转动。
他重新闭眼,文宫微光流转不息,如同蛰伏的巨龙,静待雷霆一击。
石壁上的金纹仍在闪烁,映照着他半边脸庞。
那一袭月白儒衫破损不堪,腰带断裂,竹简玉佩却温润如初。
他不动,也不语。
但整个京城,已在无形之网中缓缓收紧。
顾明玥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通道尽头,脚步轻得没有激起一丝尘埃。
她走到他身边,低声说:“茶楼雅间,桌角有新茶渍。”
沈明澜睁开眼。
“他看过那张纸了?”
“看了。”她点头,“他盯着看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叫来小二,问是谁坐过那桌。”
沈明澜笑了。
“好。”
他缓缓起身,拍去衣角灰尘。
“接下来,等他们自己走进陷阱。”
顾明玥忽然抬头,声音压得极低:“可若镇南王迟疑呢?若太傅不敢当庭质问呢?若那钦天监副使,早已吓得不敢抬头?”
沈明澜看着她,眼神平静。
“那你告诉我——”
他一字一顿:
“谁来点燃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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