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封印的文书尚未拆开,沈明澜已听见马蹄声碾碎晨雾。
三匹黑鬃快马直入营帐前空地,为首者身着紫绶官袍,面如冠玉,唇不点而红。他翻身下马的动作轻巧得近乎妖异,仿佛足尖未沾尘土。身后两名随从抬出一卷黄帛,上压铜印,正是“暂缓新政”四字。
百姓围在文渊阁筹建处外,原本喧闹的议论声瞬间凝滞。
那人立于高台之下,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圣谕在此:科举新制动摇国本,治水事务亦有疏失,着即暂停策论取士,待京中复议。”
话音落,随行兵卒立刻上前封锁竹棚,将那份悬挂在木柱上的素帛强行摘下。人群骚动,有人欲冲上前理论,却被刀鞘拦住去路。
沈明澜缓步走出营帐,月白儒衫未换,腰间竹简玉佩微微轻晃。他对着来使躬身一礼,双手接过圣旨,指尖掠过印泥边缘——温软微润,非新铸铜印所能留痕;纸面泛黄,纹理粗疏,绝非宫中特供的云龙笺。
【系统提示:检测到异常文书特征,匹配度87%——伪令推定成立】
他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无波澜,只朗声道:“下官领旨。然治水刻不容缓,新政关乎民生,恳请大人容我三日内呈交《治水成效总录》与《新政利弊疏》,以备朝廷详察。”
那密使目光微闪,似未料其不争不怒,反以文书应对。他轻轻拂袖:“可以。但在这期间,不得再聚众宣讲,不得私设考场,违者——以抗旨论。”
人群缓缓散去,脚步沉重。有几个寒门学子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直到被同伴拉走。
沈明澜转身回帐,背影挺直如松。他知道,这一退,不是溃败,而是蓄势。
夜深。
油灯摇曳,映照着书案一角残破的经卷。半卷《尚书》静静躺在檀木匣中,焦边蜷曲,墨迹模糊。这是今日清点时发现的——昨夜书房突燃绿火,火舌蜿蜒如蛇,专噬典籍,桌椅毫发无损,守夜衙役竟全数昏睡至天明。
他闭目盘坐,文宫震荡未平。
识海深处,巨龙盘踞,三十六符轮缓缓转动。《正气歌》经义自心而发,浩然之气沿经脉游走,修补受损文络。方才那一场对抗耗力极重,若非及时引动诗中意境化虹护卷,剩余的十三经残本恐已尽数化为灰烬。
“这不是寻常纵火。”他睁开眼,眸光冷冽,“是蚀月教的‘噬文幽焰’。”
话音未落,帘外人影一闪。
顾明玥悄然入内,黑眼罩覆于额前,右眼瞳孔泛起幽蓝微光,如同寒潭深处的一点星火。她未说话,只是抬手抚过案上焦纸,指尖轻触残留灰烬。
刹那间,那光芒流转,似有无形丝线自灰中升起,向东南方向延伸而去。
“邪气未散。”她低声道,“它在移动,像是……活物牵引。”
沈明澜起身,披上外袍:“带路。”
两人穿街过巷,避开元军巡哨,直趋城外码头。此处漕运繁忙,白日堆满粮袋麻包,此刻却静得出奇。朽木栈道在脚下发出轻微呻吟,远处江面雾气弥漫,几艘货船泊岸不动,帆布低垂。
顾明玥停步于一处废弃货栈前,破妄之瞳骤然收缩。
“就在里面。”
她抽出青玉簪,轻轻一振,短剑出鞘。沈明澜并指成诀,文宫微鸣,一道淡金光幕悄然展开,遮掩气息波动。
栈门虚掩,推开时发出刺耳摩擦声。屋内堆放着十余口桐木箱,表面刻有扭曲纹路——三重月牙环绕一只闭合之眼,正是蚀月教秘传图腾。
“别碰箱子。”顾明玥突然按住他手腕。
她蹲下身,用剑尖挑开一条缝隙。刹那间,一股腥腐之气扑面而来。箱内并非货物,而是密密麻麻蠕动的黑色虫体,形如蜈蚣,却生六对短足,腹下隐隐透出青绿色荧光。
一只虫爬至箱缘,触角颤动,随即口器张开,滴落一滴黏液。那液体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小坑,泥土发出滋滋声响。
沈明澜瞳孔一缩。
【系统自动比对完成:目标生物——蛊毒疫源(参考《岭南异物志》《岭表录异》)】
【危害等级:极高。可寄生人体,引发高热、幻觉、组织溃烂,大规模传播可致区域性瘟疫】
“他们要用疫病控制灾民。”他声音沉如铁石,“水患之后必有大疫,若此时爆发,百姓无力自救,只能仰仗士族放粮施药……届时田产贱卖,流民为奴,漕运、盐铁尽归其手。”
顾明玥站起身,眼中蓝光渐隐:“这些箱子刚运到不久,还未启封。若是明日就地焚烧,尚可阻断源头。”
“不。”沈明澜摇头,“烧了,他们只会再送一批。我们要让这批货——原封不动地回到他们手里。”
她看向他:“你想借虫反制?”
“我要让他们自己尝尝,什么叫‘借灾谋利’。”他嘴角浮现一丝冷意,“这些箱子是谁签收的?查到了吗?”
顾明玥点头:“漕运账册上有记:‘赵氏商行代收,用途不明’。赵家,正是江南士族联席执事之一。”
沈明澜不再多言,取出一枚薄瓷片,从虫箱缝隙中刮下一滴黏液,小心翼翼封入小玉瓶。他又从袖中取出一片木屑——正是昨夜书房焚毁处所拾,边缘仍带焦痕。
两物并置掌心,系统启动【天演推演】。
识海之中,无数信息流急速交汇:
- 蚀月教惯用阴毒之术,但极少直接参与世俗权争;
- 士族贪墨已久,然从未涉足邪教禁物;
- 此次合作必有中间牵线之人,且双方皆需保密身份……
片刻后,一幅隐秘脉络浮现眼前。
“林玄机。”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那个始终笑语晏晏的谋士,那个曾在他推行新政时“无意”透露士族内部矛盾的人……原来早有布局。
但他旋即皱眉——林玄机虽为萧砚心腹,却未必甘心助纣为虐。此人言行之间常有裂隙,似在暗中传递某种信号。
“或许……他也在等一个突破口。”沈明澜收起玉瓶,望向远处江面,“这场局,不止是打压新政那么简单。”
回程途中,顾明玥忽问:“你打算何时揭发?”
“还不行。”他脚步未停,“现在撕破脸,朝廷只会说我构陷名门,反失民心。要等——等他们自己露出獠牙。”
“那你刚才说‘让虫回去’,是要……”
“设宴。”他唇角微扬,“三天后,我请赵家二把手赴席,谈‘合作赈灾’。你说,若他在席间忽然高烧抽搐,口吐黑血,会不会吓得连夜上书自辩?”
顾明玥沉默一瞬,轻声道:“你要用毒虫吓他自己认罪?”
“不是吓。”沈明澜眼神锐利,“是逼。逼他在恐惧中说出幕后主使,逼他为了活命倒戈相向。”
风掠过江岸,吹动他的衣袂。
回到营帐,他点燃一盏新灯,将玉瓶置于案角,又取出一份空白名册,提笔写下三个字:**赵承业**。
灯火跳动,映得字迹锋利如刀。
他坐在灯下,左手压着肩头旧伤,右手握紧那片沾有虫液的木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最后一缕风穿过营地,掀起了帐篷一角。
一支箭矢静静插在辕门外的土里,尾羽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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