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澜睁开眼时,指尖还残留着湿意。那道从公堂地面引出的文气印记,正顺着地下暗流缓缓波动,像一根细线牵向未知深处。
他站起身,竹简玉佩贴在胸前,微微发烫。系统无声运转,将《水经注》残篇与现实水脉对比,推演出一条隐匿路径。这股水流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被人刻意改道多年,藏于地底,连通城东驿馆与更远的山腹。
“走。”他低声道。
顾明玥已等在牢门外,黑袍裹身,青玉簪别在发间。她右眼罩下的破妄之瞳微亮,似能穿透石壁。瘸腿老儒带着几名学生站在溪边,手中铜铃轻晃,土音回响,正在用《齐民要术》里的地脉勘测法辅助定位。
“主脉在西北。”老儒指向一处岩缝,“这里的湿气不对,是活水冲刷过的痕迹。”
沈明澜点头,取出玉佩,轻诵《水经注·河水篇》首章。文宫震动,金光自眉心涌出,化作一线文气顺流而下。那光线如针穿雾,在九道岔流中直指其一。
众人循迹前行,深入山腹。通道狭窄,空气渐浊,一股微毒雾气弥漫四周,刺激文宫不稳。沈明澜呼吸放缓,识海中十三经虚影轮转,护住神识。
“蚀月教设了文气迷障。”顾明玥低声说,“想让人迷失方向。”
“但他们忘了,《水经注》记的是天下河川本源。”沈明澜冷笑,“水往低处流,骗不了人。”
前方岩壁阻路,表面光滑如镜,却透着死寂。老儒伸手触碰,猛地缩回:“有禁制!刚才我师弟就是碰了这种石头,当场吐血身亡。”
顾明玥上前一步,右眼蓝光暴涨。破妄之瞳照入石壁,符文浮现——五行逆阵,以土为枢,反噬来者。
“封印怕儒门正气。”她说,“得用浩然之气破阵眼。”
沈明澜闭目,文宫全力催动。《孟子》篇章在识海翻卷,浩然之气凝成一道金束,直贯土位缺口。轰然一声,石门裂开,尘烟四起。
一座封闭石穴显露眼前。
中央摆放着一只青铜书匣,铭文清晰:**大禹遗策,利泽万世**。
瘸腿老儒扑上前,双手颤抖打开匣盖。泛黄纸页静静躺在其中,墨迹未褪,正是失传千年的《水经注》全本!
“是真的……”他声音哽咽,“这才是治水的根本!不是那些删改过的残卷!”
沈明澜接过古籍,指尖拂过文字。系统立即启动知识萃取,大量信息涌入识海——原来古法治水,并非一味筑堤,而是疏导分流,因地制宜。士族隐瞒此术,只为垄断治水权,贪墨朝廷银两。
“他们宁可让百姓淹死,也不愿公开这本书。”老儒咬牙,“我师父当年就是因为想传播真本,才被灭口……”
沈明澜沉默。他知道,这不是单纯的贪腐案。背后牵扯的,是文脉断绝、民生凋敝的千年积弊。
“还有东西。”顾明玥突然转身,望向侧方岩壁。
她再度开启破妄之瞳,蓝光如涟漪扩散。石壁仿佛水面般破碎,显露出巨大地下库房。
箱笼堆积如山,全是蚀月教用来培育毒虫的容器。中央高台之上,半块鎏金令牌静静摆放,纹路与狱卒腰间玉佩完全一致。
“首辅的信物。”沈明澜眼神一冷。
三人悄然潜入。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气息,脚步落在石板上几乎无声。他们靠近高台,正欲取证,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们迅速伏身隐蔽。
一人缓步走入库中,青袍素履,手持紫砂壶。
是太傅。
沈明澜瞳孔骤缩。此人本应在京城主持科举复审,为何出现在江南密道?
识海中系统瞬间激活“天演推演”,但只跳出一行警告:**推演受阻,因果紊乱**。
顾明玥在他耳边极轻地说:“他的卦象是真的,不是幻影。”
太傅走到高台前,从袖中取出另一块令牌残片,与台上的半块轻轻合拢。严丝合缝。
他低头看着完整令牌,低声自语:“三十年了……终于到这一步。”
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当年先帝下令封锁《水经注》,只为保住士族根基。如今国库空虚,灾患频发,若再不重启旧策,江山必倾。”他顿了顿,“可若由我亲手揭开真相,便是背叛他们。若我不揭,便是背叛天下。”
他抬起手,指尖抚过令牌上的纹路:“所以,只能让别人来做这件事。沈明澜……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沈明澜心头一震。
原来这一切,都在对方预料之中?包括他在公堂上揭露伪证,追溯水脉?
太傅转身,走向另一条隐秘水道。身影消失前,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库房深处,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但他没有回头。
直到脚步彻底远去,三人仍不敢动弹。
良久,老儒才颤声开口:“他……到底是敌是友?”
“我不知道。”沈明澜盯着那条消失的水道,“但我知道,他手里握着比命还重的秘密。”
顾明玥收回破妄之瞳,右眼渗出血丝。她抬手抹去,声音冷静:“令牌合二为一,说明首辅势力早已渗透朝堂内外。不止一个双面间谍,而是一张网。”
“我们现在怎么办?”老儒问。
沈明澜翻开手中的《水经注》全本,目光落在一页批注上——“水者,政也。不通则壅,不疏则溃。”
他合上书册,放入怀中。
“继续查。”他说,“既然他们想让我背锅,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毁书的人。”
就在此时,远处水道传来轻微震动。
有人正沿着暗流快速移动。
“是那个狱卒!”顾明玥低喝,“他提前收到消息,要逃!”
沈明澜立刻起身:“追!”
三人沿水道疾行。水流加速,两侧石壁潮湿滑腻。前方岔口交错,如同迷宫。
“他会选哪条?”老儒喘息。
“最短的。”沈明澜道,“通往城外渡口。”
他们冲入左侧通道,脚下溅起水花。前方光影晃动,一道人影在拐角一闪而过。
“站住!”顾明玥拔簪化剑,身形如电射出。
那人回头一瞥,脸上惊恐万分,加快脚步奔逃。腰间玉佩剧烈晃动,红光频闪。
沈明澜紧追不舍,识海中系统自动标记目标位置。文宫再次催动,一道文气锁链自《礼记》中析出,横空而出,缠住对方脚踝。
扑通一声,那人摔倒在地,怀中信件脱手飞出。
顾明玥跃至,一脚踩住信纸。
纸上墨迹已被水浸湿,但仍可辨认:
**“事败,速离。令牌已损,勿归京。”**
沈明澜俯身拾起玉佩。边缘裂痕更深,红光忽明忽暗。
“它在报警。”他说,“有人在监控这块令牌。”
老儒突然指着水底:“你们看!”
水流之下,几缕青灰色丝线正从那名狱卒皮肤下逸出,随波游走。那是邪火药剂残留,被《水经注》文气引动,彻底爆发。
“他在替蚀月教试药。”顾明玥冷笑,“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
沈明澜蹲下,盯着那人眼睛:“谁派你来的?太傅,还是首辅?”
那人嘴角抽搐,想要说话,喉咙却发出咯咯声响,最终吐出一口黑血。
他死了。
尸体倒下时,手指仍死死抠着地面。
沈明澜站起身,望着幽深水道尽头。那里黑暗无光,却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他摸了摸胸口的竹简玉佩,又看了眼手中的《水经注》。
真相已经浮现一角,但更大的风暴正在逼近。
顾明玥走到他身边,右眼血痕未干。
“接下来呢?”
沈明澜望向远方,声音平静。
“放风。”
他将那封湿透的密信折好,塞进一块空虫箱底部。
“让剩下的人,自己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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