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甜的味道?!”
钱嬷嬷失声尖叫,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尖锐刺耳,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她脸上的肥肉剧烈颤抖着,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像是听到了世间最恐怖的诅咒。
那位胡大夫更是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打翻旁边小几上的油灯。他山羊胡翘起,那双精明的老眼里此刻只剩下骇然和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沈知意,仿佛想从她那张苍白诡异、带着天真笑意的脸上,看出她到底是真疯,还是…魔鬼!
“甜味…你…你怎么会知道…”胡大夫的声音干涩发颤,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猛地闭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成了!
沈知意心中狂跳,手心全是冷汗,面上却维持着那副懵懂又诡异的姿态,甚至歪着头,用更轻飘的语气重复:“就是…那种很好闻的甜味呀…和以前喝的药里…一样样的…”
她故意说得含糊不清,断断续续,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对面两人的心上!
“以前喝的药?!”钱嬷嬷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身后的秋纹赶紧扶住。她终于明白大小姐说的“甜味”指的是什么了!那不是普通的甜,那是他们往药里添加那种特殊“佐料”时,为了掩盖气味而同时加入的甜味剂!那是极其隐秘的事情,这个足不出户、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大小姐,怎么可能知道?!还闻得出来?!
除非…除非她不是人?!是鬼?!是妖?!或者…是真有神仙附体点醒了她?!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钱嬷嬷和胡大夫。他们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害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却无法不畏惧这种无法理解的、近乎鬼神的未知力量!
沈知意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寒意更甚,却也更加镇定。她赌对了!从原主记忆碎片里那些关于药味“回甘”的细微描述,到那盆枯死的兰花,再到她有限的化学知识推断出的可能毒物(某些重金属或生物碱毒物常带有特殊气味,需要掩盖),她大胆猜测对方在毒药里添加了矫味剂,而甜味是最常见的选择!
这句没头没脑的“甜味”,是她情急之下抛出的、直刺对方心底最隐秘罪孽的匕首!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胡大夫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呵斥,声音却明显发虚,眼神根本不敢与沈知意对视,“老夫行的正坐得直!什么甜味苦味!大小姐癔症深重,满口呓语!钱嬷嬷,还不快让人按住大小姐,老夫好号脉开方!”
他还想强行执行计划!
春桃吓得浑身发抖,却牢记小姐的吩咐,猛地扑到沈知意床前,张开双臂挡住,哭喊道:“不行!你们不能碰小姐!小姐没病!是你们的药有问题!小姐都闻出来了!你们想害死小姐!”
“反了!反了!”钱嬷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春桃对秋纹冬梅尖叫,“把这死丫头拖出去!堵上嘴!”
秋纹冬梅也有些被刚才的阵势吓到,但仗着人多,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要抓春桃。
内室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混乱的当口——
“都在闹什么!”
一个低沉威严、带着明显不悦的男声突然从外间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混乱的漪澜苑。
所有人动作瞬间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只见帘子被猛地掀开,将军沈巍去而复返,竟然又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几卷公文的长随,显然是回外书房处理公务,恰好路过附近,被这里的喧哗吵闹吸引了过来。
沈巍脸色铁青,目光如电扫过屋内——哭喊的小丫鬟,凶神恶煞的婆子,脸色惨白惊慌的大夫,还有床上那个缩在角落、睁着一双受惊小鹿般眼睛、瑟瑟发抖的嫡女。
“父亲!父亲救命!”沈知意反应极快,立刻抓住机会,哇的一声哭出来,泪水决堤,瞬间从一个“诡异”的病人变回了那个受尽欺凌、惊恐万分的可怜女儿。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胡大夫和钱嬷嬷,哭得语无伦次:
“他们…他们又要给我灌药!我说药味道不对…有怪味…他们就要抓我!春桃护着我,她们就要打春桃!父亲!我害怕!那药吃了头好晕,浑身都没力气…我不想喝…呜呜呜…”
她绝口不提“甜味”和之前的诡异,只抓住“药味不对”、“强行灌药”、“欺负丫鬟”这几个点哭诉,将一个被恶奴庸医欺辱的可怜弱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瞬间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沈巍的眉头死死拧紧。他本就因公务烦躁,回来又看到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尤其是看到钱嬷嬷和那个陌生大夫脸上的惊慌失措(在他看来是做贼心虚),以及沈知意那哭得几乎背过气的可怜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更是蹭蹭往上冒。
他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情,但她毕竟是嫡女,代表着将军府的颜面!如此被下人逼迫,成何体统!传出去他沈巍的脸往哪搁?!
“怎么回事!”他厉声喝问,目光如刀般射向钱嬷嬷,“你不是说大小姐静养吗?这又是哪一出?这又是何人?!”他指向胡大夫。
钱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巴得话都说不全了:“老、老爷…是、是夫人…夫人心疼大小姐,特意请、请来的名医…”
“名医?”沈巍冷哼一声,打量了一下吓得脸色发白、眼神躲闪的胡大夫,“哪个医馆的?看着眼生得很。”
“是…是永济堂的…”钱嬷嬷声音越来越小。
“永济堂?”沈巍眉头皱得更深。他虽不管后宅之事,但也隐约知道永济堂似乎是柳氏娘家的产业。请娘家的大夫来给嫡女看病?这其中的意味,让他这个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人瞬间品出了几分不对劲。
再联想到刚才沈知意哭喊的“药味不对”、“吃了头晕无力”,以及几天前那盆“恰好”因为溅了几滴药就枯死的兰花…沈巍心底第一次升起了一丝模糊的疑虑。
难道…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瑟瑟发抖的沈知意,看到她那双盈满泪水、充满恐惧和依赖望着自己的眼睛,不知怎的,竟想起了亡妻刚嫁给他时的模样…心头莫名一软,随即涌起一股被愚弄的愤怒。
“够了!”他猛地一甩衣袖,声如洪钟,“大小姐既说药吃了不适,那便停了!”
一句话,如同赦令,让沈知意和春桃心中巨石落地!
“还有你!”沈巍指着胡大夫,毫不客气,“从哪来的回哪去!我将军府还不缺请大夫的银子!”
胡大夫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多留,连滚爬爬地磕了个头,拎起药箱狼狈不堪地溜了,连诊金都不敢要了。
沈巍最后冰冷地看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钱嬷嬷:“回去告诉柳氏,大小姐既然需要静养,就少来打扰!若是连个院子都管不安宁,我看这家她也就不用管了!”
这话说得极重!钱嬷嬷吓得差点晕过去,连声应是,连滚带爬地跑了,连秋纹冬梅都顾不上。
沈巍又看了一眼哭得抽噎的沈知意,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烦躁地挥挥手:“好生待着,别再惹事了!”说罢,转身带着长随大步离开。
一场突如其来的生死危机,竟因为沈巍的意外出现和沈知意的机智应对,暂时化解了。
漪澜苑内终于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
秋纹和冬梅站在外间,脸色煞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内室的方向,再也不敢有丝毫放肆。她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位看似随时会断气的大小姐,或许…真的不一样了。连老爷都亲自开口保了她!
内室,春桃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沈知意也虚脱般地靠在床头,剧烈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刻,真正是在刀尖上跳舞!
“小姐…小姐我们…”春桃的声音还在发抖。
“暂时…安全了。”沈知意闭上眼,声音沙哑。利用沈巍的权威和对柳氏的一丝疑虑,她终于争取到了一段宝贵的喘息时间。至少,那致命的毒药可以暂时停了。
但她也知道,经过这么一闹,她和柳氏之间已经彻底撕破脸,再无转圜余地。柳氏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险些动摇管家权,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反扑,只会更加凶狠和隐蔽!
她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找到破局的关键!
她的手下意识地抚向胸口,那里贴身藏着那枚冰冷的“兰心印”。
这枚从母亲旧院挖出的戒指,是她目前唯一的、渺茫的线索。
“兰心印”…到底是什么?
…
当夜,锦绣院内。
“啪!”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钱嬷嬷脸上。
柳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姣好的面容扭曲狰狞,再无平日半分端庄:“废物!蠢货!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竟然让那个小贱人抓住了话柄,还惊动了老爷!”
钱嬷嬷捂着脸跪在地上,哭都不敢哭出声,哆哆嗦嗦地辩解:“夫人息怒!实在是…实在是大小姐她…她邪门得很!她竟然闻出了药里的‘甜味’!她怎么会知道!老奴…老奴当时真是被吓破了胆…”
“闭嘴!”柳姨娘厉声打断,胸口剧烈起伏。听到“甜味”二字,她眼中也闪过一丝极深的惊疑和忌惮。这事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和控制。
那个小贱人,落水之后,简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难道真是先夫人阴魂不散?!
这个念头让她脊背发凉。
“母亲,现在怎么办?”一旁的沈玉瑶也急了,抓着柳姨娘的袖子,“爹竟然为了那个贱人呵斥您!还说要收回您的管家权!这怎么行!”
柳姨娘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和怒火,眼神重新变得阴鸷狠毒:“管家权?哼,老爷不过是一时气话。只要我还是这将军府的主母,权柄就还在我手里!”
她踱步到窗边,看着沉沉的夜色,指甲狠狠掐进窗棂。
“那个小贱人…不能再留了。一次不成,就来第二次!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她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她不是邪门吗?不是有鬼神庇佑吗?那我就让她…彻底消失得无声无息!”
她压低声音,对心腹钱嬷嬷和女儿沈玉瑶吩咐了一番。
沈玉瑶听得眼睛发亮,连连点头。
钱嬷嬷却听得脸色发白,冷汗直流:“夫人…这…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柳姨娘语气森寒,斩钉截铁,“这次必须做得干净利落,绝不能再出任何差错!就在三天后…”
她的声音低得如同毒蛇吐信:
“三天后,府中女眷要去城外寒山寺上香祈福…那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要让她…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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