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
林易暖看着他，温沐扬的话，林易暖听着，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只是，她最怕的，就是欠别人太多。
之前选择一个人在外租房，也是听说大学就是一个小社会，宿舍关系也是这个小社会中的一环。
所以她不想能够逃离家里后，还要被困在各种人情世故里。
也是后来，和黎小满几个相处久了，发现她们好像不是这样的。
她才开始卸下心防，有了从初中后的第一次和“朋友”出去逛街、吃饭、野餐……
而，那个明明称之为“家”的地方，却总是给她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时刻要看人脸色，仿佛自己的存在都成了别人负担的感觉。
尤其是在父亲面前，每一次，他在她身上投入些什么，无论是学费、生活费，还是偶尔看似关怀的举动。
都会伴随着“要不是为了你……”、“为你付出这么多，就是想你能听话、感恩……”、“我平时供你养你，让你陪我出去吃个饭怎么了？还不都是为了你以后……”之类的言语。
她时常觉得，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不像父女，更像是一件被标好了价的商品和一个精于计算的商人。
这份深入骨髓的不安，让她无法轻易接受这样一份看似全然付出的好意。
“嗯？”
温沐扬之前不敢提，就是怕她想太多。
林易暖再次反问：
“你呢？你说了这么多，全都是考虑到我的……不方便，我的安全，我的情绪。那你自己呢？”
她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除了关心之外的其他东西，比如……掌控欲？
“温沐扬，如果我搬过来，会打乱你原本的生活节奏，会……给你添很多麻烦，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变成一种……单方面的索取和负担。”
温沐扬听她说完，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是眼神里闪过的是了然和……心疼。
他明白她这份不安的来源。
随即，又松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柔和。
他从桌子上拿了一颗山竹，不紧不慢，把剥好的肉放到旁边干净的陶瓷碗里，目光坦诚地迎上她的注视，语气非常认真：
“暖暖，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但你能这么问，我其实……挺高兴的。”
林易暖微微怔住。
他不会觉得，这是她根本不信任他吗？
温沐扬继续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你的顾虑。这说明你在很认真地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单纯地接受或者拒绝。你在考虑我的感受，我很开心。”
他把剥好的一整碗山竹递给林易暖：
“慢点吃，你听我说就好。”
温沐扬看着她吃了，开口。
“首先，你说的‘打乱生活节奏’？你是我的女朋友，未来的爱人，自从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了，我们一起生活的节奏才是我的节奏，我认定你了，你在我这里就是第一位。”
温沐扬按住按住自己的胸口。
“温沐扬……”她承受不起！
“嘘！吃水果。”
他拿起一颗草莓堵上了林易暖的嘴，等她下意识地咬住草莓，他才收回手，抽了张纸巾擦擦手，然后才继续道：
“我说这些，不是什么只为感动女孩子的甜言蜜语，也不是在标榜我自己有多好。我是觉得，既然决定要认真在一起了，那我就该这么做的。这是基础，不是吗？”
这是基础，不是吗？
这句话在林易暖心里激起不小的涟漪，她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甚至还有些羡慕温沐扬，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他的家庭还是多么的温暖有爱。他的爸爸妈妈把他教得真好。
林易暖心里五味杂陈。
温沐扬观察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在消化，也知道她可能没听进去。
“暖暖，从和你在一起的那天起，我的人生就注定不再是孤身一人的了。把你纳入我的生活，不是计划外的变故，而是我的全部核心。”
“如果我一开始抱着‘省事’、‘不麻烦’的心态，那我们可能现在就不在一起了，因为，这样的心态根本就不适合开始一段严肃且稳定的关系。”
温沐扬看出她眼里的犹疑：
“再说，怎么会有人那么傻，说自己是‘累赘’呢？又怎么会有人那么傻，要把一个‘累赘’带在身边呢？那些总是说别人傻的，把谁谁谁、把哪个‘累赘’带在身边……”
“都只是别人的看法罢了，他又怎么知道他口里所谓的这个‘累赘’，其实在对方心里，她是阳光呢？”
眼圈一涩。
道理，林易暖听懂了。
甚至，她内心因为他这番坦诚而松弛了一些。
可是，听懂道理，和心里能立刻接受，然后做出决定，是两回事。
她才刚要升大二，二十岁的年纪，恐怕，在很多大人的眼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而温沐扬，已经大四毕业，踏入了社会，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她今天才知道的“房产”。
这中间，横亘着不仅仅是几年的时光，更是截然不同的人生阶段和阅历。
他真的准备好了，要和一个还在校园里、对未来充满迷茫和不确定性的，甚至还不是是那么健康的女孩，绑定在一起吗？
会不会在某一天或者某个时刻，双方跟不上彼此的步伐？
更重要的是……
“暖暖，”
知道女孩肯定又绕进了死胡同，不等她多想，温沐扬便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也需要陪伴。”
林易瞪大眼睛，温沐扬说：他也需要陪伴？
他看着林易暖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需求：
“这套房子，装修得再好，少了你，就只剩下空气了。我想自己每天忙完回来，推开门，能看到灯光，能看到我的暖暖。”
“……”
“就像你，负重了一天，推开能，就能看到coffee和莲角一样，它们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他的坦诚到让林易暖有些意外和感动，呆呆的，甚至有点反应不过来。
“只有你能让我变得更好。”
他解释道：
“不是那种虚头巴脑的情话。是实实在在的。比如，你在，我更有动力去规划我们的未来，让我的努力有了更清晰的方向和意义。和你在一起，我也在成长，这就是你之于我的价值。”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照顾你，让我很有成就感。”
林易暖：“我……”
“听我说完，好不好？”
他看到林易暖想说什么，又抬手轻轻制止了她：
“当我看到你因为我做的一顿饭而露出满足的表情，当我发现你在我身边能睡得更加安稳，当你的笑容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多起来的时候……”
“那种感觉，它让我觉得，我能让我在乎的人感到幸福。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林易暖鼻子酸酸的，眼里交织着感动、混乱和忧虑，眼神也充满了迷茫和挣扎：
“温沐扬，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很多东西会突然就变的，未来也看不清楚。”
果然，他的暖暖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也许是自己还做得不够好，只不过，他有信心。
“我知道的，暖暖，你的情绪，你的困境，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我们需要共同面对的。”
他总能不厌其烦的安抚她。
“能参与其中，能陪你一起走过，对我来说，不是负担，是……荣幸。在这之前，我也是说过的。”
温沐扬继续说：
“那些所谓你说的负担，如果你不搬过来，这些就不存在了吗？”
他顿了顿：
“它们依然存在。而距离把它们放大了，让你一个人在面对它们时，而我可能不在，可能无法及时来到你的身边。”
“而你搬过来，这些所谓的‘麻烦’，不过是换了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出现，而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这难道不比让你一个人在硬扛，更让我安心吗？”
“温沐扬，”林易暖的声音带着点苦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没关系，你说，我听着。”
温沐扬柔声的鼓励道。
她眉头微微蹙起：
“可是……可是我的顾虑，不止这些。一个是，我觉得……我们处在完全不同的阶段。另一个是，我爸爸……他还不知道你。”
原生家庭的阴影，让她每做一件事都像是脚下被绑了石头一样。
她声音更低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我怕他……我怕他知道后的反应，怕他会说很难听的话，怕他会……逼我做出选择。”
林易暖咬着唇：
“更怕他知道后会找上你，说出更难听的话。我说真的，他会这么做……”
林易暖的父亲现在对她的未来有其他的想法，甚至已经在铺路了，如果事情的发生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就他那个掌控欲。
如果知道了她瞒着温沐扬的事，绝对会是惊涛骇浪。
更何况，把温沐扬拖进她那个混乱不堪、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泥潭里，对他公平吗？
她看着温沐扬炽热的眼神，突然就红了眼眶：
“温沐扬，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温沐扬揉了揉她的头发，他今天跟她说这些不是想让她烦心的，更不是为了把她弄哭：
“傻丫头，你就是太好了，才会为我想这么多。”
可就是因为她这么好，他才会如此的爱不释手的：
“谁说在一起生活，就一定要步调完全一致？我理解你的担心。家长这个问题，确实是个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
“你害怕、你不愿意，那这件事，我们就不急。不需要立刻让他知道。等你觉得时机更成熟一些，我们也可以一起慢慢想办法，找一个更合适的方式让他接受。”
温沐扬眼里写满真诚：
“暖暖，我做这个提议，最根本的出发点，是希望你换个更大一点的环境，能更轻松、更快乐。如果这个提议反而给你带来了压力和焦虑，那就违背我的初衷了。别哭，让你掉眼泪，我会心疼的。”
林易暖想：他怎么可以这么好！
“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他拿过她手里的碗，再把她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
“暖暖，我是自愿的。你的存在，让我觉得一切努力都值得。”
他挑了个果肉喂她，语气变得轻松了些：
“你看，是我渴望一个有烟火气的家，我望每天醒来能看到你，渴望参与你生活的点点滴滴。这些，都是我想要的，甚至可以说是……我的‘私心’。”
他把下巴在她的头顶上，以他对林易暖的了解，这件事情早一点提出来或晚一点提出来，她都会想这么多。
那他就早一点提出来，好让她有时间可以消化。
“所以，没有什么公不公平的，别总觉得是你欠了我的，或者会给我添麻烦。在这段关系里，我们是各取所需，互相成全，不是吗？”
过了好一会儿，林易暖才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歉意，是她“狭隘”了。
可她又不得不想这么多：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需要想清楚。”
“我知道。”
看她情绪好些，温沐扬反而松了口气，声音温和：
“这事确实不小，仓促做决定反而不好。”
他微微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
“暖暖，你不用有压力。我提出这个，不是要你现在就做决定的。”
他看着她有些愕然抬起的眼睛，笑了笑：
“还是说，暖暖比我还着急？”
“……”
林易暖拍了一下他的胸口，她确实是这样以为，谁让他刚刚说得那么认真。
“你租的房子，不是要到年底才到期吗？我算了一下，差不多还有五个月呢。时间还很长。”
“嗯。”
他揽着林易暖，身体靠进沙发里：
“我的意思是，这五个月，你不妨就当是……嗯，一个考察期？”
“考察期？”
“对，考察期。”
温沐扬眼里带着点玩笑：
“考察我，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值得信赖的男朋友，以及未来的……”
为了避免又“吓”到她，他改口道：
“……未来的生活伙伴。”
林易暖看着他眼中毫无杂质的坦诚和包容，看着他为她铺好了每一步，而每一步都留有充分余地的台阶。
温沐扬说的“考察”她，倒不如说是让她自己去更了解自己的内心。
这种被全然尊重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嗯。……那就，先考察看看。”
温沐扬看着她，心里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对于林易暖这样敏感又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他愿意等，也愿意用时间和行动，来消除她心中的不安。
“那就说定了。”
他笑着，将她揽得再紧一些：
“我的考察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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