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带着黏腻的湿意，青玉高校后巷的油纸伞被打得噼啪作响。符一站在“老地方”的茶棚下，看着雨幕中走来的灰衣人——藤原氏的情报贩子总是这样，踩着最刁钻的时间点出现，带着一身洗不掉的潮湿气息，仿佛从雨雾里直接渗出来的影子。
“符先生倒是准时。”灰衣人将一个用油布裹紧的竹筒放在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檐角滴落的雨珠。他戴着宽檐帽，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到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和上次递来贺茂氏动向情报的是同一个人，却换了副嗓音，显然是用了变声的术法。
符一没接竹筒，只是往他面前推了杯刚沏好的雨前茶。茶汤在粗陶碗里晃出涟漪，热气氤氲了两人之间的空气：“藤原氏这次又想要什么？”
灰衣人轻笑一声，指尖在竹筒上敲了敲：“贺茂氏的命，够不够？”
符一挑眉。他指尖的雷纹悄然凝聚，茶碗里的热气突然凝滞——藤原氏从不做亏本买卖，上次送来贺茂正德的行踪，要的是平氏在港口的三个摊位；这次事关贺茂氏的核心阴谋，开价必然更高。
“半月后的东京妖物交易会。”灰衣人像是没察觉他的戒备，自顾自地说下去，帽檐下的目光扫过巷口，确认无人跟踪后才继续道，“贺茂氏联合了犬养、佐藤、石川三个衰败家族，打算在交易会上动手。”
符一端起茶碗的手顿了顿：“三个小家族？他们加起来也不够平氏打的。”
“单独看是不够。”灰衣人从怀里掏出张折叠的地图，摊开在湿漉漉的桌面上，“但贺茂氏给了他们三样东西——犬养家得了二十张‘蚀骨符’，佐藤家拿到三具炼尸，石川家最得器重，分到了半块‘聚阴玉’。”
符一的眼神沉了下去。蚀骨符能腐蚀修士灵脉，炼尸刀枪难入，聚阴玉则能强行压制筑基期以下修士的灵力——这三样东西凑在一起，分明是冲着他和刚恢复元气的平氏来的。
“他们的目标是你。”灰衣人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标注的交易会场馆，“准确说，是你渡过雷劫后体内的雷属性灵元，还有……”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你的式神雪女。”
“找死。”符一的声音里淬了冰。雷劫灵元关乎他的根基，雪女更是与他性命相托的契约伙伴，贺茂氏的贪婪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茶碗在他掌心微微震颤，碗沿凝结出细小的冰碴——那是雪女感知到他的怒意，隔着空间传来的呼应。
灰衣人像是没听见他的狠话，继续道：“三个家族各有分工。犬养家负责用蚀骨符扰乱会场，佐藤家的炼尸主攻平氏族人，石川家则用聚阴玉制造结界，困住你和雪女。贺茂氏的主力藏在会馆地下，等你们力竭时再出手。”
他说着，从竹筒里抽出一卷密函，函纸上的字迹用特殊墨汁写成，遇水后才显露出痕迹：“这是他们的布防图，还有贺茂氏现在的核心据点——京畿外的贺茂别馆，那里藏着他们豢养的高阶式神，也是这次阴谋的指挥中心。”
符一接过密函，指尖抚过函末标注的地址。贺茂别馆他有印象，去年追查妖物踪迹时路过一次，那片竹林环绕的宅院看似荒废，实则布满了隐匿气息的阵法，当时只当是贺茂氏的旧产，没想到竟是核心据点。
“藤原氏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符一将密函折好塞进怀里，目光锐利地看向灰衣人，“贺茂氏倒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灰衣人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粗陶碗在他掌心转了个圈：“东京的水不能太清，也不能太浑。贺茂氏勾结外道、私炼式神，已经坏了规矩，留着迟早是祸害。”他站起身，宽檐帽下的目光似乎在符一身上停顿了片刻，“何况，符先生是个有趣的变数，我们很期待看到你搅动风云。”
“代价呢？”符一追问。
“交易会结束后，我要贺茂别馆里的那尊青铜镜。”灰衣人转身走向雨幕，声音随着雨丝飘过来，“记住，别让我们失望。”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雾霭里，像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桌上的空茶碗和竹筒，被雨水打湿的地图在桌面上晕开墨痕，渐渐模糊了标注的字迹。
符一坐在茶棚下，看着雨幕发呆。檐角的雨珠连成线，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水洼，倒映着他眼底变幻的雷纹。贺茂氏的阴谋比他想象的更周密——妖物交易会是东京各方势力都会参加的盛会，届时鱼龙混杂，正好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而联合三个衰败家族当炮灰，既隐藏了自己的主力，又能借刀杀人，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
“雪女。”符一低声唤道。
一道冰蓝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雪女撑着一把冰晶凝结的伞，伞沿滴落的不是水珠，而是细碎的冰棱：“他们想抢我？”她的声音带着冰碴，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符一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尖的雷劲与她的冰灵力轻轻交织：“他们抢不走。”他看向雨幕深处，“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半月时间，足够我们准备了。”
雪女歪头看他，冰蓝色的瞳孔里映出他的影子：“要去贺茂别馆吗？”
“暂时不。”符一摇头，“现在去打草惊蛇，交易会的陷阱只会更难破解。”他站起身，将油纸伞往雪女那边倾斜了些，“我们先去找平清盛，把消息透给他，让平氏提前布防。至于贺茂别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交易会结束后，再去登门拜访也不迟。”
雨还在下，茶棚的木柱上，刚才灰衣人靠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淡淡的水渍，很快被新的雨水覆盖。符一带着雪女走进雨幕，两人的身影在巷弄里拉得很长，伞下的空间很小，却足够容纳两份并肩作战的决心。
路过校门口的樱花树时，符一忽然停下脚步。花瓣被雨水打落，铺在泥泞里，像褪色的雪。他想起藤原氏要的那尊青铜镜——传闻是贺茂氏祖传的法器，能映照出修士的灵根弱点，看来藤原氏真正的目标，是贺茂氏积累多年的宝物。
“有趣的变数么……”符一低声自语，拉着雪女加快了脚步。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只要能护住想护的人，掀了这棋盘又何妨？
雨幕中的东京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藏着无数阴谋与杀机。但符一的眼神越来越亮，掌心的雷劲也越发凝练——贺茂氏想取他性命，夺他式神？那就让他们尝尝，引火烧身的滋味。
半月后的妖物交易会，注定不会平静。而他，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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