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道韵充盈、法则完善的归真界，林曦仿佛一条挣脱了温暖溪流的小鱼，一头扎进了广阔而真实的海洋。
她遵循着内心的指引，并未刻意选择方向，只是收敛了自身那足以让下界天道都为之震颤的圣皇巅峰气息，将其压制到约莫相当于此界“筑基期”修士的水平，然后任由空间穿梭的惯性，将她带向一片未知的星域。
不知穿越了多少层叠的空间壁垒，感受着周围灵气浓度逐渐变得“稀薄”，法则也由深奥变得“简单”，林曦终于从虚空涟漪中一步踏出，落在了一片坚实的土地上。
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这与归真界那纯粹由灵机与道韵构成的“空气”截然不同，更富有层次，也更显得……真实。
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古木参天，藤蔓缠绕，鸟鸣虫嘶不绝于耳。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远处，隐约有炊烟袅袅升起。
“这里……好像挺普通的嘛。”林曦小声嘀咕，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却充满了新奇。她神念微动，如同水银泻地般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瞬间便将方圆数千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生命星辰，灵气浓度最高处，大概也只够支撑“元婴期”修士的存在，而且数量寥寥无几。绝大部分区域，生活着的都是未曾修炼的凡人，以及一些炼气、筑基期的低阶修士。他们建立城池，耕种土地，繁衍声息，构成了一个虽然力量层次低下，却生机勃勃、结构完整的人类文明社会。
“就去那里看看吧！”林曦目光锁定了距离她最近、也是这片区域最繁华的一座凡人城池，身形一晃，便已出现在官道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略显朴素的淡绿色衣裙——这是她特意换上的，以免显得太过扎眼——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汇入了官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车马辚辚，人声鼎沸。
挑着担子叫卖的货郎，赶着牛车的老农，骑着骏马、身着劲装的江湖客，坐着华丽马车、帘幕低垂的富家小姐……形形色色的人，为了各自的生活奔波着。空气中混杂着汗水、尘土、食物以及牲畜的气味，并不好闻，却让林曦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鲜活。
她走走停停，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看到一个糖人摊子，老伯手法娴熟地熬糖、勾勒，顷刻间便做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林曦瞪大了眼睛，觉得这比某些高深的法术还要有趣，立刻掏出几枚在路边顺手捡到的、蕴含微弱灵气的漂亮小石子（在她看来是垃圾，在此界低阶修士眼中或许是宝贝），换了一个小兔子形状的糖人，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让她眯起了眼睛，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路过一个说书摊，白发苍苍的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讲述着凡间王朝的更迭、江湖侠客的恩怨。周围围满了听得如痴如醉的百姓。林曦也挤在人群中，听着那些在她看来漏洞百出、逻辑简单的故事，却也能感受到故事中人物的喜怒哀乐，感受到听众们那纯粹的情绪共鸣。这比聆听大道伦音，似乎……别有一番滋味。
她还看到为了几文钱与菜贩争得面红耳赤的妇人，看到街角乞讨、眼神麻木的乞丐，看到酒楼里推杯换盏、意气风发的书生，看到武馆门前哼哼哈哈、刻苦练功的学徒……
众生百态，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她体内的混沌青莲本源，在这种平凡而真实的烟火气息浸润下，似乎变得更加温顺、更加内敛。那因修为暴涨而产生的一丝虚浮感，在这种“脚踏实地”的行走与观察中，悄然沉淀着。
然而，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便有纷争。
在林曦路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和嚣张的呵斥声传入耳中。
她探头望去，只见几个穿着家丁服饰、满脸横肉的壮汉，正围着一个抱着包袱、瑟瑟发抖的少女和一个倒在地上的老妇人。旁边还停着一顶颇为华丽的轿子，轿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带着淫邪笑容的苍白脸庞。
“小娘子，我家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乖乖跟我们回府，吃香喝辣，岂不强过你和你这老不死的娘在这里卖绣品度日？”一个管家模样的瘦高个阴恻恻地说道。
“不……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少女泣不成声，老妇人更是连连磕头。
周围偶尔有路人经过，却都是面露惧色，匆匆低头走开，无人敢管。
林曦皱了皱眉。她神念一扫，便已明了前因后果。无非是城中某个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看上了这卖绣品少女的美色，欲要强抢。
这种事，在诸天万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实在微不足道。以她的境界，弹指间便可让这几个凡人连同那轿中的纨绔灰飞烟灭，甚至能轻易改变这座城池、这个王朝的格局。
但她记得师祖的告诫——“收敛气息，莫要恃强凌弱，扰了他人因果。”
直接动用力量碾压，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却也最无趣，而且确实算是“恃强凌弱”了。
她歪着头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没有动用任何超凡的力量，而是如同一个真正的、有些好奇的过路少女般，走进了巷子，用带着几分天真（伪装）的语气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呀？为什么欺负这位姐姐和老奶奶？”
那管家和家丁们一愣，看到一个衣着普通（在他们看来）、容貌却清丽绝俗的少女突然出现，还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顿时哄笑起来。
“哪里来的野丫头，滚开！别多管闲事！”一个家丁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轿中的纨绔子弟看到林曦的容貌，眼睛顿时一亮，比那卖绣品的少女更胜几分清灵脱俗，他淫笑道：“呦！又来一个更水灵的！一并带回去！”
林曦仿佛没听到他们的污言秽语，只是走到那哭泣的少女和老妇人身边，蹲下身，从腰间（实际上是储物空间）摸出两枚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灵果——这是柳萱儿师姐种着玩的低阶灵果，对她毫无用处，但对凡人而言有强身健体、祛除百病之效。
“姐姐，老奶奶，别怕，吃个果子。”她将灵果塞到她们手中，笑容纯净，带着一种莫名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说来也怪，那少女和老妇人接触到林曦的目光，感受到她身上那股自然祥和的气息，心中的恐惧竟莫名消散了大半，下意识地接过了果子。
那纨绔见林曦无视他，顿觉失了面子，怒道：“给我拿下！”
家丁们狞笑着上前。
林曦依旧蹲在那里，头也没回，只是看似随意地，用指尖在身旁布满青苔的潮湿墙壁上，轻轻划了一下。
一道微不可查的青色流光，顺着她的指尖，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墙壁之中。
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个冲上来的家丁，脚下不知怎地突然一滑，仿佛踩到了无比滑腻的东西，哎呦惨叫着摔作一团，其中一个更是巧合地一头撞在了同伴抡起的拳头上，顿时鼻血长流。
那顶华丽的轿子，一侧的轿杆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断裂，轿子猛地倾斜，将里面的纨绔子弟直接给甩了出来，摔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
更离奇的是，巷子口不知从哪里跑来一群野狗，对着这群人狂吠不止，吓得他们魂飞魄散。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又充满了各种“意外”和“巧合”，丝毫没有法术神通的痕迹。
那纨绔子弟摔得七荤八素，又被野狗追咬，只觉得邪门无比，再看林曦那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无辜”的眼神，心里莫名发毛，也顾不得美色了，在家丁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断掉的轿子都顾不上。
巷子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少女和老妇人劫后余生的啜泣，以及林曦温和的安慰声。
“好了，坏人跑了，没事了。”林曦笑着拍了拍少女的肩膀，一股温和的生命气息悄然渡入，抚平了她们的惊恐与些许暗伤。
少女和老妇人千恩万谢，林曦只是摆摆手，转身离开了巷子，继续她的游历。
她并未改变这座城池的任何大势，也没有显露惊天动地的神通，只是如同一个过客，在不违背自身原则和师祖告诫的前提下，用一点小小的“机缘”和“巧合”，拨动了一下几个凡人命运的丝线。
这种感觉，很奇妙。比她直接动用力量，更有成就感，也让她对“力量”与“因果”有了更细微的体会。
她继续行走在这座凡俗城池中，看红尘万丈，品百味人生。她的道心，在这种看似平凡的游历中，如同被细雨滋润的春苗，悄然生长，愈发扎实、通透。
混沌青莲，于无声处，静听惊雷。
（第58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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