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内，死里逃生的寂静持续了良久，才被几声压抑不住的、带着颤抖的深呼吸打破。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粉紫色幻境那甜腻腐朽的气息，与现实中的冰寒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不适的冰冷粘稠感。
“结……结束了？”唐紫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她瘫坐在地上，小脸煞白，双手还无意识地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仿佛刚才幻境中药庐的斥责声仍在耳边。
“嗯，暂时……结束了。”我靠在冰冷的洞壁上，感受着体内传来的阵阵空虚感。强行催动寂灭龙瞳冲破幻境，加上精神高度紧绷后的松懈，让我的脑袋像是被重锤敲过一样，嗡嗡作响。烛龙气血也消耗巨大，运转起来不复之前的圆融澎湃。
我环顾四周。
凌清霜盘膝坐在不远处，双眸微闭，正在努力调息。她脸色同样不好看，但周身冰凰之气流转还算平稳，只是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显示出她内心并未完全平静。那声脱口而出的“小夜”带来的微妙涟漪，似乎还在她心间荡漾。
苏嫣然已经坐直了身体，背靠着冰壁，微微仰着头，闭目养神。她长长的睫毛在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紧抿的唇线透着一股倔强。幻境中那个脆弱无助的她仿佛只是一个错觉，但我知道，那场针对她内心最深恐惧的拷问，绝非没有留下痕迹。她放在膝上的手，指节依旧有些发白。
姬如雪——不，现在或许该开始尝试叫她“雪儿”了——安静地坐在离洞口稍近的地方，白金色的眼眸望着洞外依旧肆虐的风雪，侧脸在冰蓝微光下显得格外静谧。她的消耗似乎最大，身形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淡薄了一些，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片冰雪之中。
米君君则守在洞口附近，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补天土的光晕黯淡地笼罩着他，他正警惕地注视着外界，履行着守卫的职责。
“大家都还好吗？”我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一些。
“还……还行。”唐紫尘拍了拍胸口，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就是腿有点软，心里还有点后怕。那个诡诈目，太可恶了！专挑人家心里最难受的地方戳！”
凌清霜睁开眼，看了唐紫尘一眼，清冷道：“守住本心，便无惧虚妄。”话虽如此，她自己的目光在与我对上时，却飞快地闪躲了一下，耳根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红晕。
苏嫣然也缓缓睁开眼，她的目光先是有些游离，随后聚焦，恢复了平日里那份洞察一切的清明。她看向我，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带着疲惫的弧度：“死不了。就是……这次丢人丢大了。”
她指的是在幻境中那般失态。语气带着自嘲，但也透着一丝释然。能说出来，就意味着她正在尝试面对和放下。
我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很自然地去探她的脉搏：“别这么说，诡诈目的手段防不胜防。精神力消耗如何？旧伤有没有加重？”
我的手指触碰到她冰凉的手腕，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我指尖传来的、属于烛龙气血的温煦热度。苏嫣然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但这次，她没有像在冰洞里那次一样避开。
她任由我探查了几秒，才轻轻抽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点调侃：“还好，唐神医的药很管用。就是有点亏，这次没能收集到你和清霜妹妹那‘龙凰共鸣’的详细数据。”
她主动提起了龙凰共鸣，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这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数据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笑了笑，“现在，人没事最重要。”
凌清霜听着我们的对话，默默地将目光转向了洞外，只留给我们一个清冷的侧影。
这时，雪儿（我在心里尝试着用这个新称呼）轻轻咳嗽了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我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雪……如雪，你怎么样？”新称呼到了嘴边，还是觉得需要个更自然的时机。
她抬起白金色的眼眸看着我，轻轻摇头：“主人，我没事。只是言灵之力消耗过度，需要时间恢复。”她的声音依旧空灵，但带着明显的虚弱。
“这次多亏你了。”我看着她略显透明的脸色，心中有些愧疚和怜惜，“没有你的预警和言灵支撑，我们可能撑不到最后。”
雪儿微微歪了歪头，似乎不理解我为何要道谢，只是平淡地回答：“守护主人，是我的职责。”
她的纯粹和绝对，总是让人心生感慨。
唐紫尘也凑了过来，拿出几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丹药分给众人：“来来来，大家都吃点‘蕴神丹’，补补精神力和气血。本小姐这次可是大出血了，用的都是好药材！”
气氛在唐紫尘活泼的插科打诨和丹药的清香中，终于渐渐缓和、活络起来。
我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水和食物，简单交流着各自在幻境中的遭遇（省略了最隐私和痛苦的部分），更多的是互相确认彼此的真实与存在。
阳光，不知何时，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和风雪，从冰洞入口的缝隙中，斜斜地射入几缕苍白却真实的光芒，如同利剑，刺破了洞内弥漫的压抑。
光芒映照在每个人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眼神已经重新凝聚起光芒。
危机暂告段落，团队需要这短暂的喘息。
而我知道，有些情感的纽带，在经历了共同的深渊后，变得更加坚韧，也更加……复杂。
尤其是，当我注意到凌清霜那不时落在我和雪儿身上的、带着一丝探究和连她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在意目光时。
冰原的晨曦，终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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