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店的午后，太阳把焦土晒得发烫，日军的炮击暂时停了，阵地上的呻吟声却比炮弹声更让人揪心。左翼的临时救护所——那个挖深的猫耳洞，此刻挤着二十三个伤员，其中八个是昨天毒气战的受害者，还在咳嗽流泪，剩下的十五个，有十二个是今天上午日军冲锋时被弹片划伤的，三个是白刃战中被刺刀捅伤的。李若曦蹲在最里面，刚给一个腹部中弹的士兵缠完绷带，白大褂上的血渍又厚了一层，连指尖都沾着干涸的血痂。
“李医生，三排的张二娃伤口崩了，血止不住！”护士小陈跑进来，声音发颤——张二娃的大腿动脉昨天被弹片划伤，李若曦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现在纱布又被染红了，渗血的速度比昨天还快。李若曦抓起急救包就往外冲，刚走到交通壕口，突然听到一阵压低的日语喊叫，还有刺刀碰撞的脆响。
她赶紧躲在壕壁后，探出头看——十几个日军穿着和3营一样的灰黄色军装，正猫着腰往救护所摸，手里的“三八式”步枪上了刺刀，显然是渗透进来的侦察队。救护所里的伤员大多连动都动不了，只有三个轻伤员能勉强坐起来，根本没有反抗能力。“不好！”李若曦心里一沉，回头对小陈喊：“快把重伤员往洞深处挪！我去报信！”
刚跑出去两步，日军的枪声就响了——小陈的肩膀被流弹击中，倒在地上，血瞬间染红了蓝布头巾。李若曦扑过去，把小陈拖到壕壁后，自己的小腿也被流弹擦伤，火辣辣地疼。她咬着牙，顺着交通壕往主战壕爬，心里数着救护所里的人：二十三个伤员，两个护士，加上自己，二十六个，要是被日军堵住，一个都活不了。
“陆营长！日军渗透！左翼救护所！”她终于爬到主战壕，对着猫耳洞大喊。陆铭凡正和赵虎、周正清点伤亡——上午的战斗，三排折了七个，四排伤了九个，二排因为守火力点，伤亡最惨，十一个士兵只剩四个能战斗，连代理排长刘三狗都被弹片击中了肋骨，正靠在壕壁上喘气。
听到李若曦的喊声，陆铭凡的心瞬间揪紧：“王二柱，带两个能战斗的士兵，从交通壕绕到救护所后面，堵退路！赵虎，你带三排剩下的五个弟兄，正面佯攻，吸引火力！周正，跟我带四排的七个士兵，从侧翼冲进去救伤员！”他看了眼李若曦流血的小腿，把自己的绑腿布扔过去：“先缠上，别跟着冲！”
“不行！我得去！伤员的情况我熟，你们不知道该抬谁、该护哪里！”李若曦快速缠好腿，抓起小陈掉在地上的急救包，“我能帮着转移，不会拖后腿！”
陆铭凡没再劝，转头对士兵们喊：“动作快！救护所里都是伤员，别乱开枪！”
日军已经冲进了救护所，正用枪托砸着伤员的肩膀，逼着他们往外挪。张二娃躺在地上，想伸手抓身边的步枪，却被日军一脚踹在胸口，伤口的血喷了出来。护士小李护在一个毒气中毒的伤员前面，被日军用刺刀指着喉咙，吓得浑身发抖，却没敢动——她身后的伤员还在抽搐，离了人照顾，撑不过十分钟。
“打！”陆铭凡带着周正从侧翼冲进去，手里的步枪一枪击毙了那个用刺刀逼小李的日军。赵虎的机枪在正面响了起来，子弹打在救护所门口的土墙上，溅起的土块砸得日军直躲。王二柱从后面包抄过来，手里的手榴弹扔在日军身后，炸倒了两个想逃跑的日军。
日军顿时被包围，开始疯狂反抗。一个日军抓起身边的轻伤员，用刺刀架在他脖子上：“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陆铭凡刚要停手，李若曦突然冲过去，用急救包砸在日军的脸上，趁着日军愣神的功夫，把伤员往身后拉。陆铭凡抓住机会，一枪打在日军的腿上，士兵们立刻冲上去，把他绑了起来。
激战了十几分钟，十几个日军被全部消灭，却有三个伤员在混乱中被流弹击中，其中一个腹部中弹的士兵，因为失血过多，没等李若曦给他包扎，就没了呼吸。张二娃的伤口又崩了一次，李若曦用止血粉和绷带缠了三层，才勉强止住血，他的脸苍白得像纸，嘴唇都在发抖：“李医生……我还能打鬼子吗？”
“能！等伤好了，就能回去打！”李若曦的声音有点哽咽，她刚给一个被枪托砸伤头部的伤员上完药，转头又看到小陈的肩膀还在渗血，赶紧走过去重新包扎。
陆铭凡站在救护所门口，看着里面的惨状：二十三个伤员，现在只剩二十一个，其中两个重伤员情况危急，必须立刻后送；两个护士，小陈肩膀中弹，小李的胳膊被日军划了一道口子；士兵们也折了三个，还有两个被刺刀划伤，正靠在壕壁上喘着气。他心里一阵沉重——3营本来就只剩不到八十个能战斗的士兵，这一仗下来，又少了五个，连伤员都折了两个。
“把牺牲的弟兄抬到后面的弹坑里，找块布盖上。”陆铭凡对王二柱说，又转头对赵虎和周正，“你们带士兵，把重伤员抬上担架，转移到主战壕的猫耳洞里，轻伤员能走的，自己扶着壕壁走。李医生，你跟我们一起走，这里不安全，日军肯定还会来偷袭。”
李若曦点点头，她扶着小陈，跟着士兵们往主战壕转移。走在交通壕里，她看着身边一个个疲惫的伤员，还有士兵们脸上的泥土和血渍，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就是战争，每天都有人牺牲，每天都有人受伤，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就不会放弃。
回到主战壕，陆铭凡让士兵们给伤员们腾出猫耳洞，又让炊事班烧了点热水，给伤员们漱口。李若曦坐在猫耳洞前，给小陈处理肩膀的伤口，小陈疼得直咧嘴，却没哭：“李医生，我没事，等伤好了，还能帮你照顾伤员。”
陆铭凡看着她们，又看向远处的日军阵地，眼神里满是坚定：“弟兄们，虽然咱们伤亡很大，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日军跨过阵地一步！等咱们的伤好了，就一起打鬼子，为牺牲的弟兄报仇！”
士兵们和伤员们都点了点头，虽然疲惫，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狠劲——他们不怕牺牲，不怕受伤，只要能守住阵地，就算拼了命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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