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沉默良久，指尖在地图上反复摩挲，忽然抬头看向陆铭凡，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你倒是敢说真话。有人劝我‘不可守时不惜放弃’，也有人喊‘誓死保卫’，却少有人像你这样，把工事、民心、战力揉在一处想。”
蒋介石指尖在红木桌沿轻轻敲击，目光落在地图上纵横交错的蓝线：“核心区守备确有道理，但百万大军散布长江两岸，抽掉精锐守三镇，外围防线岂不成了空壳？”
陆铭凡早料到此问，上前两步将拇指按在九江与武汉之间的空白处：“委座请看，日军第11军沿江南推进，第2军从大别山迂回，看似钳形攻势，实则有致命软肋——两支部队被长江天堑隔开，协同全靠无线电，且后勤线全压在长江航运上。我军取胜之道，正在‘阻其合流、断其粮道、固其人心、破甲制空、固己后勤’五策，此乃职部结合前线所见与战场推演所得。”
“哦？前五策尚算寻常，这‘破甲制空’与‘固己后勤’倒新鲜。”蒋介石示意林蔚取来纸笔，笔尖悬在纸上静待下文。
“先说‘阻其合流’的深化之法。”陆铭凡指尖划过大别山南麓，“日军第2军攻大别山需经商城、麻城两道隘口，孙连仲兵团可在此构筑‘倒八字’阵地：以第30军守商城，第42军守麻城，两军以电话专线联动，敌攻其一则另一军侧击。更要仿台儿庄经验，让中共刘伯承部在豫南袭扰日军后方，使其无法全力南下——日军无线电破译能力弱，国共两军可约定以‘商船旗号’为暗号传递军情，此前太行山根据地已有成功先例。”
林蔚在旁插言：“委座，前日截获日军密电，其第13师团因游击队袭扰，粮弹转运延误三日，此法确有奇效。”
“其二‘断其粮道’，需补‘精准打击’之策。”陆铭凡指向长江航道的浅滩标记，“日军补给船虽多走夜航，但惯用‘编队循固定航线’。职部建议在蕲春、武穴间的浅水区布设‘梅花水雷阵’，此雷乃海军刚仿制的英式水雷，触发性强且隐蔽性高。更要利用渔船伪装侦察，标注日军护航舰的换班间隙——据以前被俘日军供称，其舰队每日寅时换防，此时警戒最松。”他停顿片刻，加重语气，“最关键是炸毁黄石港油库前，需先派敢死队破坏其备用输油管，否则日军三日便可修复。”
蒋介石笔尖划过“油库”二字，加注了着重号：“空军调遣的难题如何解决？”
“这便要靠‘破甲制空’策。”陆铭凡说道 ，“苏联援华航空队已抵达汉口，其伊-16战机机动性远超日军九六式舰战。职部建议设‘空防联络哨’，在田家镇、瑞昌各设三个观察点，发现日军机群便以信号弹为号，引导苏机低空突袭。对付日军装甲部队，可在大别山隘口挖掘‘V型反坦克壕’，内置集束手榴弹，再以第74军的德制pak36战防炮侧击——日军坦克皮薄，此炮在500米内可击穿其装甲，这是淞沪会战用血换来的经验。”
“至于‘固己后勤’，恰是此战最易被忽视之处。”陆铭凡指向地图边缘的运输线，“据统计，我军每月消耗弹药十二万发，却有三成在运输中损耗。建议开辟‘鄂西隐秘粮道’，以民夫骡马队走山间小路，避开日军空袭；同时在武汉周边设五个‘地下弹药库’，每个库配独立通风系统，避免受潮——马当要塞失守时，便是因弹药受潮无法使用，此等教训万不可再犯。”他补充道，“更要统一弹药标准，将地方军的杂式步枪换成中央军的79式，如此可减少六成弹药浪费。”
“民心可用，但需章法。”陆铭凡展开另一张传单，乃是《武汉民众战时服务条例》草案，“中共组织的救国会已有十万民众待命，职部建议按‘三队编组’：青壮年编‘运输队’，妇女编‘救护队’，少年编‘侦察队’。特别要培训民众识别日军伪装——前日便有百姓误把日军便衣当成溃兵，致情报泄露。”他指着草案附则，“更要明确‘焦土政策’界限：工厂可炸，民房不可毁；物资可运，粮食需留足百姓三月之用，否则必失民心，这是南京的前车之鉴。”
窗外夜色已深，台灯将地图上的红蓝色标记照得愈发清晰。蒋介石忽然起身，绕着长桌走了半圈：“你说的这些，倒比指挥部的预案多了三分实战味道。那撤退秩序呢？若外围防线崩溃，如何避免淞沪式的溃退？”
“职部早有谋划。”陆铭凡指向武汉以西的三道虚线，“预设‘梯次阻击线’：第一道在黄冈，第二道在孝感，第三道在咸宁。每道防线留一个师掩护，撤退时需烧毁桥梁但保留浮桥材料，便于后续反击。更要给各军配发‘撤退路线图’，标注隐蔽集结点，避免因迷路误入日军包围圈，此等失误必须杜绝。”
蒋介石将钢笔拍在桌上，目光灼灼：“明日会议，你与陈诚、白崇禧共同阐述此五策。若能如你所言，即便武汉最终不守，也要让冈村宁次折损十万兵力，拖垮他的进攻势头！”
陆铭凡正欲领命，蒋介石却递过一份密电：“这是苏联顾问的空战建议，你拿去参详。记住，此战的胜利，不在一城一地，而在让日军明白，中国永远打不垮！”
他从口袋里掏出支钢笔，递到陆铭凡面前，“这是我在黄埔军校时用的笔，送你。武汉核心区的守备，我会让卫戍司令部再议，但若真到了核心区需支援时，我信得过你的独立旅。”
陆铭凡双手接过钢笔，笔身冰凉却沉甸甸的，仿佛握着的不仅是一份信任，更是武汉三镇百姓的期待。“谢委座！职部定不负所托！”
月光穿透窗棂，照在密电上的“协同作战”四字，与地图上的红色防线重叠在一起。陆铭凡握紧勃朗宁手枪，忽然懂得：所谓完善的计策，从来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将每一个战场细节、每一次历史教训，都熔铸进保家卫国的决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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