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焌秘密随李世民返回长安，未作任何停留，便被直接引入宫城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室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几张沉凝的面孔——房玄龄、杜如晦、魏征、裴寂、王珪、李靖，大唐王朝最核心的决策层尽聚于此。气氛凝重，显然正在商议关乎国运的大事。
李世民端坐主位，见霍焌到来，微微颔首，开门见山：“霍卿，此番急召你回京，是为北疆与东虏之策。突厥自前番遭飞艇天谴，元气大损，颉利惊惧，暂无力大举南侵，然其根基犹在，狼子野心未除。高句丽则据辽东险要，深沟高垒，婴城自守，若强行征伐，必致国库空虚，生灵涂炭。今日召诸位爱卿，便是要议定一个长治久安之策。”
房玄龄首先开口，持重谨慎：“陛下，突厥新败，高句丽恃险，臣以为当以抚为主，积蓄国力，待时而动。”
杜如晦则更显锐利：“抚，恐养虎为患。突厥恢复元气必再扰边，高句丽亦会得寸进尺。然强攻损耗太大，确需斟酌。”
魏征直言不讳：“陛下，内政未稳，民生方苏，此时若兴大军，恐非良策。需以德服人，修文德以来之。”
李靖沉吟道：“军事一道，讲究时机。如今突厥兵马虽弱，然其来去如风，根除不易。高句丽城防坚固，急切难下。”
众人意见不一，目光渐渐聚焦在刚刚落座的霍焌身上。这位屡创奇迹的年轻臣子，总能带来出人意料的见解。
霍焌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将自己超越时代的战略思想融入大唐国策的关键时刻。他起身，向李世民及诸位重臣拱手，声音清晰而沉稳：“陛下，诸公。霍某以为，覆灭敌国，未必全靠金戈铁马。有时，无形之刃，更为锋锐。我大唐或可效仿春秋管仲克鲁梁之故智，以经济、生态、代理人之战，行阳谋，软刀子割肉，令其自溃！”
“哦？经济战？生态战？此乃何解？”程咬金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嚷嚷。
霍焌微微一笑，开始详细阐述他那套组合拳：
一、经济分化，羊毛阳谋。
“首要之策，针对突厥。”霍焌目光锐利，“突厥政体，与我大唐中央集权不同，乃松散部落联盟。颉利虽为可汗，实则需平衡各方势力。我等可遣精干商队，携重金，深入草原，专找那些与颉利有旧怨、或实力较弱的中小部落，以远超常市之高价，大量、长期收购其羊毛！”
“收购羊毛？”裴寂皱眉，“此物于我，用处不大，耗费巨资，岂非资敌？”
“非也！”霍焌摇头，“此正为阳谋之始！诸公请想，我大唐高价收羊毛，那些部落骤然获利，财富陡增，会对谁感恩戴德？是我大唐商贾！又会有谁心生不满？是未能从中分得好处、甚至可能被颉利强行摊派勒索的其他部落，以及试图维持平衡的颉利本人！”
他环视众人，剖析入骨：“此计一行，突厥内部顷刻便会分化出三股势力：一为靠卖羊毛暴富的‘既得利益部落’；二为眼红心热却未得实惠的‘未得利益部落’；三便是试图掌控全局却发觉权威受损的‘可汗颉利’。三方猜忌、怨恨、争夺必将滋生。颉利若强行禁止卖毛，则会得罪既得利益者，内部生乱；若放任不管，则财富外流，权威扫地，联盟离心离德！此乃光明正大之离间计，颉利明知是计，却难以有效反制！”
李靖眼中精光一闪，抚掌道：“妙！攻心为上！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令其内部自相猜忌！”
霍焌继续加码：“再者，牧民见羊毛利厚，必会大量增养绵羊。羊群啃食草根，与战马争夺有限牧场。长此以往，突厥赖以立国的战马数量必将锐减，骑兵根基动摇！此乃一石二鸟！”
二、生态暗战，釜底抽薪。
“其次，便是生态战。”霍焌声音转冷，“草原命脉，在于牧场。我可派遣察事听子精锐，伪装商旅或流民，携带特制火种，于干旱季节深入草原腹地，择水草丰美之处纵火！大火蔓延，牧场化为焦土，突厥牲畜越冬便成问题，根基动摇！”
他顿了顿，语气更显森然：“还可秘密搜集些患了瘟病的牛羊，遗弃在突厥部落必经的迁徙路线上或水源地……一旦疫病流传，其畜牧业将遭受灭顶之灾！” 此言一出，连程咬金都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这小子手段忒也狠辣。
三、代理人战争，以夷制夷。
“其三是代理人战争。”霍焌指向地图上突厥周边，“回鹘、吐谷浑等部，向来与突厥有隙。我可暗中资助其兵甲粮草，鼓动甚至雇佣他们不断袭扰突厥边境。大唐则扮演调停者角色，绝不让任何一方彻底倒下，也绝不让任何一方安稳。让他们持续互相消耗，流血不止！大唐坐收渔利，不断削弱突厥有生力量。”
四、贸易腐化，奢侈品攻势。
“最后，便是贸易战。”霍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一方面，朝廷需对盐、铁、铜等战略物资实施最严格的边境管控，绝不让一粒盐、一斤铁流入草原。另一方面……”
他看向李世民，又扫过在场或许与五姓七望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重臣，“我们可拉上那些手握庞大商路的世家大族，利用他们无孔不入的贸易网络，打造属于我大唐的‘奢侈品’！将茶叶炒至天价，将丝绸织出云霞，将瓷器烧出秘色，更可蒸馏出远超草原马奶酒的烈性美酒！什么值钱、什么能让草原贵族趋之若鹜，我们就卖什么！”
霍焌声音带着一种蛊惑力：“我们要用这些华美无用却象征身份地位的东西，迅速掏空突厥贵族乃至普通富足牧民的积蓄！让他们为了一个琉璃杯、一匹蜀锦、一坛烈酒而挥霍掉赖以生存的牛羊马匹！更要让他们的精英阶层沉溺于享乐，消磨其斗志，腐化其精神！此乃无形之刀，杀人不见血！”
密室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摇曳。所有人都被霍焌这一套环环相扣、阴狠老辣却又堂皇正大的组合拳所震撼。这已远超传统军事谋略的范畴，是从经济根基、社会结构、生态环境到精神意志的全方位打击！
良久，李世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重重一拍案几，声震屋瓦：
“善！大善！霍卿之谋，深谋远虑，直指根本！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上策！便依此计，细致筹划，分头施行！”
一场以经济为矛、以生态为盾、以代理人为卒、以贸易为网的，针对突厥乃至未来高句丽的无形战争，在这长安深宫的密室中，悄然拉开了序幕。霍焌之名，自此不仅与泾阳奇迹相连，更与这柄藏于锦绣之中的帝国锋刃，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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