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联手，明抑暗扬，总算将那场因商税改革引发的朝堂风暴暂时压制下去。泾阳县衙内，霍焌手握那份措辞严厉的申饬圣旨，脸上非但没有半分沮丧，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
“宾王，看到了吗？陛下与娘娘，这是用一顿板子，给咱们换来了喘息之机。”霍焌将圣旨递给马周，“这一年，我们必须做出成绩，否则，下次来的，就真是锁链了。”
马周肃然点头：“明府所言极是。只是，世家虽暂缓攻势，目光却必然死死盯着泾阳，我等一举一动，皆在其监视之下。税改甫定，商户仍在适应，若此时再有大动作，恐又授人以柄。”
霍焌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泾阳新城日渐繁华的街景，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正因他们盯着，我们才要再动一动。不过，这次的目标，不是他们。”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传令下去，三日后，颁布《泾阳县外商货品关税征管暂行条例》。”
“关税？”马周微微一怔。
“不错。”霍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针对所有在泾阳经商之大食、天竺等西域胡商，在其原有市税基础上，加征其货值两成五的关税！条例需明确，此税于货物入市交易时即行征收，拒不缴纳或瞒报者，货物充公，驱逐出境！”
马周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霍焌的用意，这是要祸水东引，转移矛盾！但他仍有疑虑：“明府，此举虽可暂时吸引世家目光，然加税两成五，何其重也！胡商岂能甘愿？若因此导致胡商裹足不前，泾阳商贸恐受影响，尤其是西域珍奇、香料等物，乃长安贵人所好，若货源短缺……”
霍焌摆了摆手，打断他：“宾王，你只知其一。西域万里之遥，胡商跨越瀚海，冒险而来，所图为何？乃是十倍、数十倍之利！我泾阳如今新政频出，市面繁荣，购买力冠绝关中，更兼有报纸宣扬，演艺中心吸引四方豪客，乃是一片前所未有的热土！两成五的关税，固然沉重，但相比于他们在此地能获得的巨额利润，不过是九牛一毛！只要仍有厚利可图，他们便不会轻易放弃这片市场。况且……”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不是还有‘泾阳建设公司’正在筹划修建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快速干道’吗？虽然还在图纸上，但不妨先放出风声，就说凡守法纳税、表现良好的胡商，将来或可在使用新路运输时，享受费用减免或优先权。给个盼头，他们便会觉得这税，交得值！”
马周闻言，彻底拜服：“明府深谋远虑，周不及也！”
果然，新的关税条例一经颁布，再次在泾阳乃至长安引起了不小的舆论哗然。
“两成五？！这霍县令是真敢要啊！”
“胡商这次怕是要跳脚了！”
“如此重税，还有胡商肯来吗？”
与之前中原商户激烈反弹不同，这次舆论更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加税的对象是“非我族类”的胡商，中原商贾，甚至部分百姓，隐隐有种隔岸观火之感。
那些常年在泾阳经营的大食、波斯胡商们，闻讯自然也是叫苦不迭，几个主要的胡商头领联袂求见霍焌，希望能降低税率。
县衙大堂内，留着浓密虬髯的大食商人赛伊德，操着流利但口音古怪的官话，痛心疾首：“尊敬的县令大人！两成五的关税，实在太高了！瀚海漫漫，路途艰险，我们冒着生命危险运货而来，成本巨大，若再缴纳如此重税，利润所剩无几，恐怕难以为继啊！恳请大人体恤商艰，降低税率！”
霍焌高坐堂上，面色平静，语气却毫无转圜余地：“赛伊德掌柜，诸位胡商朋友，尔等远道而来，活跃泾阳市面，本官欢迎之至。然，泾阳新政，百业待兴，修路架桥，维护治安，皆需钱粮。尔等在此获利颇丰，承担相应税负，亦是公平之理。两成五关税，已是本官考量各方后所定，绝无更改可能。”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泾阳市场在此，规矩亦在此。愿守规矩者，欢迎留下，公平交易；若觉税重难负，泾阳亦不强留，来去自由。何去何从，诸位自行斟酌。”
话已说死，再无商量余地。胡商们面面相觑，他们精于算计，岂能不知泾阳市场的潜力？虽然心疼那两成五的税款，但仔细核算下来，即便缴纳之后，利润依旧远超在其他州县经营。更何况，还有那条传说中的“快速干道”吊着胃口……
最终，以赛伊德为首的胡商们，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高昂的关税。泾阳的胡商贸易，在经历短暂观望后，竟很快恢复了常态，甚至因为某些胡商试图抢在新的运输优惠政策明确前占得先机，贸易量还有所上升！
这一下，轮到那些冷眼旁观的世家和中原商人们傻眼了。
“奇哉怪也！七成五的利润都要上缴，这些胡商是疯了不成？还挤破了头往泾阳跑？”
“莫非……这泾阳的钱，就那么好赚？交了如此重税，还有大利可图？”
“霍焌这小子，到底给这些胡商灌了什么迷魂汤？”
巨大的好奇，如同猫爪般挠着他们的心。他们开始重新审视泾阳，审视霍焌捣鼓出的那些新玩意儿——那巨大的消费市场，那高效的物流可能，那报纸带来的广告效应，那演艺中心吸引的顶级客流……这一切组合起来，难道真的能产生如此巨大的魔力，让胡商甘愿承受如此苛税？
世家的目光，果然如霍焌所愿，从对商税改革本身的敌视，部分转移到了对“泾阳为何有如此吸引力”的探究上。而这份探究背后，或许就藏着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新时代商业模式的隐约向往与不安。
霍焌坐在县衙内，听着马周汇报外界反应，惬意地品了一口新到的江南春茶。
“好奇就对了。”他微微一笑，“当他们开始琢磨我们怎么赚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输了一半。”
一场针对胡商的关税风波，看似加重了商税，实则成了霍焌转移矛盾、引导舆论的妙棋。泾阳这块试验田，在风浪中，愈发显得神秘而充满诱惑。
欲知世家后续如何探究泾阳奥秘，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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