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报室的灯光熄灭后，更深层的黑暗开始涌动。
李将军、刘将军、王将军三人并未离开，而是通过一道需要三重权限验证的合金闸门，进入了位于指挥部地底最深处的“棱镜”会议室。这里的墙壁由特殊的吸波材料构成，能隔绝一切形式的信号窥探，是真正决策核心之地。
圆桌旁已坐着另外几人，面容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中，只有桌面上显示的代号表明了他们所属的部门——内部安全局、异常技术应用部、甚至还有代表最高议会的影子顾问。
“诸位，情报已共享。”李将军开门见山，全息投影在圆桌中央亮起，正是雷昊的汇报摘要以及经过技术部门“合理化”解读后的行动记录，“目标‘陈末’，在‘因果森林’行动中，展现了超越我们现有评估框架的能力。”
刘将军指着被标记出的“疑似精神控制\/生物奴役”的结论，语气沉重：“这已不再是简单的逻辑推演或分析能力。他能直接影响甚至命令A级禁区内的强大存在，让它们自相残杀。这种能力的性质、范围和上限，完全未知。”
内部安全局的代表，代号“铁幕”，声音冷硬如铁：“不可知，即不可控。一个能单枪匹马瓦解A级禁区，使用手段我们无法理解、无法复制、甚至无法有效监测的存在，其威胁等级已提升至‘欧米伽’级。根据《终极应对法案》，对于欧米伽级威胁，首要原则是‘消除或绝对掌控’。”
“我同意铁幕的看法。”王将军接口，他调出了陈末的全部档案，从童年事故到如今的各项数据，“他的思维模式完全基于逻辑，缺乏正常人类的情感锚点。唯一的弱点是其妹妹陈曦。但值得注意的是，在菌巢事件中，陈曦也表现出了异常特性。用她作为筹码，风险同样极高，可能引发不可预测的反弹。”
“清除行动的可行性？”李将军直接问到了最极端的选择。
铁幕沉默片刻，调出几张模糊的、显然是远程偷拍的照片——陈末在医疗中心休息时，窗外建筑几个不起眼的角落，有着新的监视点部署。“我们已加强监控。但执行物理清除……成功率无法评估。目标在菌巢和因果森林中的生存能力远超常人。一旦行动失败，我们将直面一个拥有匪夷所思能力、且不再有任何顾忌的敌人的报复。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清除，风险太大。
“那么，另一个方案。”最高议会的影子顾问首次开口，声音中性而缥缈，“启动‘镜像’项目。”
这个词让在场除了三位将军外的其他几人呼吸都微微一滞。
“镜像项目……”刘将军喃喃道，脸上掠过一丝忌惮，“那东西……比陈末更不可控。它是以所有已收容的、具有高度攻击性和成长性的异常实体为‘养料’，试图人工培育出的‘终极兵器’。理论上，它应该能对抗任何形式的威胁，但它的稳定性和忠诚度……完全是未知数。启动它，无异于打开另一个潘多拉魔盒。”
“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影子顾问反问，“面对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解规则者’，我们或许需要另一个‘规则破坏者’来制衡。‘镜像’是目前唯一在理论上具备这种潜质的项目。至少，它是在我们的实验室里诞生的，理论上……我们拥有它的控制权限。”
理论上的控制权限。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一丝不安。
“表决吧。”李将军沉声道，“关于对目标陈末的最终处置，以及是否启动‘镜像’项目。”
几分钟后，表决结果出来。
一道加密等级为“神谕”的指令，从“棱镜”会议室发出。一道指向内部安全局，要求其制定多套针对陈末的“收容\/清除”应急预案，并寻找更稳妥的执行方式。另一道，则发往位于某处绝对隔绝空间的秘密实验室，指令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唤醒。】
与此同时，基地医疗中心，顶层特殊监护病房。
陈末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逐渐亮起的晨曦。他的身体检测报告显示一切正常，之前的消耗主要是精神与算力层面。在他的视网膜投影上，几个新增加的、能量信号隐蔽的监视点被高亮标记出来，如同棋盘上新落下的棋子。
他对此视若无睹，仿佛那些只是窗外无关紧要的风景。
他走到终端前，调出个人数据库，找到了【因果森林】事件的完整档案。在事件总结一栏，他输入了预先设置好的标签：
“实验成功，社会反应符合预测模型-734。”
然后，他新建了一个加密子项，标题为：【应对预案：机构非理性反制可能性分析】。
他开始输入数据：
· 观测现象： 高层认知局限导致能力误判（归类为“精神控制\/驯兽”）。
· 推导结论： 误判将引发非理性恐惧，恐惧将导致非逻辑决策。
· 预测行为：
· 高概率（＞85%）： 加强监视，试探底线，寻求控制手段。
· 中概率（45%-70%）： 启动非常规制衡项目（基于机构过往研究倾向分析）。
· 低概率（＜15%）： 直接进行高风险物理清除。
· 应对策略预加载： 优先确保陈曦绝对安全。启动反监视协议。准备应对“制衡单位”接触流程。
他冷静地审视着屏幕上的分析，如同在审视一段与己无关的代码。高层的恐惧，秘密的决策，潜在的威胁……所有这些，在他眼中都只是社会这个复杂系统在特定输入下，必然产生的输出结果。
恐惧的种子已经在权力的土壤中深种，而陈末，早已计算出了它可能生长出的所有狰狞形态。
他关闭终端，重新望向窗外。晨光刺破云层，照亮了这座庞大而森严的基地，也照亮了他眼中那片永不消散的、绝对理性的冰原。
风暴，在无声中酝酿。而风暴眼的中心，异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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