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旷死寂的金属大厅内回荡。
苏清晚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冰冷的地面，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恢复纯净光泽的“净骨”。大脑深处依旧残留着被数据洪流冲刷后的阵阵刺痛与空虚感，仿佛一部分意识被永久地带走了，又或者，被强行塞入了太多无法理解的东西。
冷汗沿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投向控制台中心那道依然敞开的裂缝。无色透明的“源初代码”光晕在其中缓缓流淌，散发着冰冷、浩瀚、不容置疑的气息。但之前那股试图同化、解析她的主动意志，似乎沉寂了下去，恢复了某种更接近“自然现象”的状态。
它为什么停下了？
那个在她意识最深处，让这冰冷存在都为之“惊愕”的印记，究竟是什么？
苏清晚凝神内视，试图追寻那惊鸿一瞥的感觉。那是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微光的印记，形状难以名状，似乎蕴含着某种极其古老的韵律，与她灵魂深处某种东西隐隐共鸣。它一直存在于那里，安静地沉睡着，直到被“源初代码”那不容抗拒的深度扫描触及，才被动地显露出一丝痕迹。
这印记，与她归来有关？与“象牙塔”的终极秘密有关？还是与……她那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身世有关？
线索太少，如同迷雾中的灯塔，看得见光，却看不清轮廓。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执事”塞缪尔湮灭，防御系统瘫痪，但“源初代码”的泄露并未停止。这个核心枢纽已经成了一个极度不稳定的炸弹，谁也不知道它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而且，阿琳娜还在外面，不知道情况如何。
苏清晚强忍着精神上的疲惫和身体的虚弱，支撑着站起身。她尝试调动体内的净化之力，发现虽然总量消耗巨大，但似乎……更加凝练了？经过“源初代码”那霸道的数据洪流冲击，她的力量本质仿佛被“淬炼”过一次，剔除了一些杂质，变得更加精纯。
甚至连手中的“净骨”，那纯白的光芒也内敛了许多，触手的感觉不再是单纯的温暖，而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与她心跳共鸣的灵动。
是因祸得福？还是某种更深层次变化的开端？
她无暇细想，目光扫过控制台。塞缪尔消失后，控制台本身的光芒也黯淡了大半，只有那道裂缝依旧醒目。她尝试着靠近，想看看能否找到关闭裂缝，或者至少暂时抑制“源初代码”泄露的方法。
然而，就在她靠近控制台三米范围内时，异变再生！
那道裂缝中的无色光晕突然一阵波动，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漾开一圈圈透明的涟漪。紧接着，一段残缺不全、夹杂着大量乱码的信息流，如同失控的回声，强行涌入她的脑海！
这不是之前的同化，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信息溢出”？
【……错误……坐标偏移……文明火种……遗失……】
【……协议7……启动……寻找适格者……‘钥匙’……】
【……警告……‘归零’协议触发条件……已满足……倒计时……错误……】
【……观测者……叛逃……‘源初’……不可控……封印……】
破碎的词语，残缺的句子，充满了巨大的信息量和令人心悸的暗示。
文明火种？钥匙？归零协议？观测者叛逃？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远超苏清晚之前所有想象的宏大而恐怖的背景。“观星塔”所追求的，赫尔墨斯和塞缪尔所侍奉的，似乎只是这个巨大谜团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尤其是“归零协议”和“倒计时”……一股寒意沿着苏清晚的脊背爬升。
她猛地想起塞缪尔崩溃前的话——“它会覆盖……同化……”
难道，“源初代码”的完全泄露，会触发这个所谓的“归零协议”，将现有的一切“归零”？而“观星塔”做的，就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一步步逼近甚至可能已经满足了触发条件？
必须阻止！
至少，要尽快将这个消息带出去！
她不再犹豫，强忍着信息碎片冲击带来的眩晕感，迅速后退，远离控制台和那道致命的裂缝。防御系统已经瘫痪，通往外面的金属大门紧闭着，但失去了能量供应，或许可以强行破开。
她举起“净骨”，将重新凝聚起来的、更加精纯的净化之力灌注其中。纯白的光芒再次亮起，虽然不如之前对抗“歼灭者”时那般炽盛，却更加凝聚，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
“破！”
低喝声中，凝练如实质的光束狠狠撞击在厚重的金属大门上。
“轰——！”
巨响在大厅内回荡。金属大门剧烈震颤，被光束击中的位置出现了明显的融化痕迹，但并未被完全洞穿。这大门的坚固程度远超想象。
苏清晚眼神一凝，正准备凝聚力量进行第二次攻击——
“清晚小姐！能听到吗？请回应！”
一个略带焦急和干扰杂音的女声，突然透过她耳畔一个微小的、几乎被遗忘的通讯器传了出来。是阿琳娜！通讯恢复了？还是“源初代码”泄露导致部分屏蔽失效了？
“阿琳娜！我听到了！”苏清晚立刻回应，语速飞快，“我没事，核心枢纽防御系统已瘫痪，但我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威胁！‘源初代码’泄露，可能触发‘归零协议’！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并设法封锁整个区域！”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被这骇人听闻的消息震住了，但阿琳娜很快反应过来，声音恢复了冷静与高效：“明白！我正在尝试从外部破解大门权限……奇怪，权限锁死了，但能量供应极其不稳定……清晚小姐，请再次攻击大门同一位置，我会同步进行外部能量干扰，制造薄弱点！”
“好！”
苏清晚再次举起“净骨”，光芒汇聚。
就在她即将发出攻击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控制台那道裂缝中，无色透明的光晕再次异常波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信息溢出，而是缓缓凝聚成了一个非常模糊、极其黯淡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透明得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没有任何细节，只有一个大致的形状，静静地“站”在裂缝前，面朝着她的方向。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悲伤、以及一丝……眷恋的情绪波动，如同微风般拂过苏清晚的心头。
这感觉……莫名地熟悉？
她心头剧震，动作不由得一顿。
“……是……谁？”她下意识地在心中问道。
那模糊的透明轮廓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看”着她，又仿佛在“看”着她手中的“净骨”。然后，它抬起一只同样模糊的手臂，指向了苏清晚即将攻击的大门方向。
下一秒，轮廓如同泡影般消散，重新化作了裂缝中流淌的无色光晕。
那股奇异的情绪波动也消失了。
是幻觉？还是“源初代码”残留的某种信息回响？
苏清晚来不及细究，阿琳娜的声音再次传来：“清晚小姐！就是现在！”
她压下心中的惊疑，凝聚心神，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净骨”之中。
“轰隆——！！”
这一次，在内部净化之光与外部能量干扰的合力下，厚重的金属大门终于被轰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外面通道的景象映入眼帘，同样是一片狼藉，能量乱流四处窜动，显然阿琳娜在外面也经历了一番苦战。
“走！”苏清晚毫不迟疑，身形一闪，从缺口处疾掠而出。
在她离开核心枢纽的瞬间，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控制台中心的裂缝依旧，无色透明的“源初代码”安静流淌。但在那裂缝深处，她仿佛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目光”，穿透了空间，落在了她的背上。
冰冷，漠然，却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新生的“好奇”。
她带着重伤的躯体，耗损过度的精神，以及满腹关乎世界存亡与自身根源的沉重谜团，冲出了这个差点将她彻底吞噬的绝地。
而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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