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同步了。
夏子轩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秦海混乱的脑子里。
“同步？跟谁同步？心电图机吗？”秦海一把抓住夏子轩的胳膊，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倒是说清楚啊！九哥他不会是……心率不齐要噶过去了吧？要不要打120？不，咱们这儿120也上不来，得用直升机！我现在就给林大小姐打电话！”
他手忙脚乱地掏手机，手指却因为紧张而戳了好几次都解不开锁。
夏子轩没有理会他，只是摘下了眼镜，用衣角慢慢擦拭着。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异常冷静，冷静到近乎诡异。
“没用的。”夏子轩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得可怕，“现在任何通讯设备都联系不上外界。我们，连同这座山，都被隔离了。”
他指着监控室中央那台最精密的气场分析仪，屏幕上所有代表稳定环境的绿色曲线，此刻都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疯狂跳动的红色，指针已经撞到了最右侧的极限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不是九哥的心跳在跟谁同步。”夏-子轩一字一顿地说，“是这座山的‘心跳’，甚至是我们脚下这片大地的‘心跳’，在跟着九哥的频率走。”
秦海彻底懵了，他张着嘴，看看屏幕，又看看后山方向，脑子里那点贫乏的玄学知识储备，此刻已经烧成了一片空白。让大地跟着一个人的心跳走？这是什么神仙操作？盘古开天也没这么离谱吧？
“那……那九哥他现在……”
“我不知道。”夏子轩坦言，“我只能推测，他成功了。他找到了‘门’，并且正在推开它。至于门后是什么……我们只能等。”
等待。
这是此刻他们唯一能做，也最无能为力的事情。
而此时的苏九，正经历着一场无法用言语向任何人描述的旅程。
当他体内的金色能量与都市龙脉的宏大脉搏达成完美共鸣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不再是盘坐在青石上。
他的“身体”消失了。
他的意识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地“拉”了出去，沉入了一个无法用上下左右来定义维度的空间。
这里没有光，却无比璀璨。
这里没有声音，却无比喧嚣。
苏九的意识，仿佛变成了一滴水，融入了一条由亿万种色彩构成的、奔流不息的光之长河。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名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在千年前的某个清晨，于荒芜的河滩上打下第一根建城的木桩，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他“听”到了。
他听到了近代战争的炮火轰鸣中，一个母亲在废墟下，对怀里的婴儿哼唱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他“闻”到了。
他闻到了几十年前，第一班地铁开通时，车厢里混杂着汗水、尘土和兴奋的独特气味。
他“感受”到了。
他感受到了一位白领在深夜的写字楼里，望着窗外万家灯火，心中涌起的无尽孤独；也感受到了一对年轻情侣在天桥上第一次牵手时，指尖传来的、触电般的悸动。
喜悦、悲伤、愤怒、希望、绝望、爱恋、憎恨……
亿万生灵，千百年来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一切情绪、一切记忆、一切执念，都化作了最原始的信息洪流，毫无保留地向着苏九这滴渺小的“水滴”冲刷而来。
这就是都市龙脉的深层意识。
它不是一个单一的意志，而是这座城市所有生命意识的集合体，是一部活着的、无比庞杂、无比混乱的编年史。
风险，也在此刻真正降临。
这股信息洪流太过庞大，庞大到足以瞬间撑爆任何一个闯入者的心智。
苏九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扯、被稀释、被同化。
他自己的记忆，开始与那些陌生的记忆碎片混淆在一起。他一会儿觉得自己是那个建城的青年，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那个在炮火下哭泣的婴儿。他的“自我”，正在这片意识的汪洋大海中迅速溶解，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奔腾的江河，即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比任何刀剑符箓的凶险都要可怕。一旦彻底迷失在这里，苏九这个人，就将不复存在。他的身体或许还会在竹林中呼吸，但那只会是一具被城市集体潜意识所填充的、没有灵魂的空壳。
“守我一心，万念归一！”
就在自我意识即将溃散的最后关头，苏九心中猛地响起一声断喝！
那是在无数次修炼中千锤百炼而成的、坚如磐石的道心，在最危险的时刻，自动发出了警示。
他体内那股已经彻底被他掌控的金色能量，瞬间从原本与龙脉同步的“共鸣”状态，转变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独立的能量核心！
这个核心，就像在狂暴的海洋中凭空出现的一个定海神针。它散发出的光芒，并不强烈，却无比纯粹，无比凝聚。它将苏九那即将被冲散的意识，牢牢地吸附、守护在核心之中。
任凭外界的信息洪流如何冲刷，苏九的“自我”在这片金色的光芒庇护下，终于稳住了阵脚。
他像一个把自己固定在潜水钟里的深海探险家，终于有了隔着一层玻璃，去安全观察这片光怪陆离的深海世界的可能。
危险并未过去，但主动权，已经回到了他的手里。
“原来如此……”
稳住心神后，苏九对龙脉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它是一条河，一条由众生意念汇聚而成的命运长河。
强行对抗，只会被河水吞噬。随波逐流，则会迷失自我。
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一名技艺高超的“舵手”。
既要顺应水流的方向，又要保持自己航向的独立，借助水流的力量，去往自己想去的地方。
苏九不再抗拒那些信息洪流，而是张开自己的心神，小心翼翼地去“阅读”它们，就像一个耐心的图书管理员，开始整理这座无穷无尽的记忆图书馆。
他将那些过于激烈、过于混乱的情绪碎片暂时屏蔽，开始顺着时间的脉络，向着这条长河更古老、更深邃的上游，缓缓“逆流”而上。
他要知道，在这座城市尚未出现之前，在这片土地还处于洪荒之时，它的“记忆”里，究竟记录了什么。
关于古老守护者。
关于“归序之战”。
关于那被封印的，失控的“太初之息”。
随着他心念的指引，周围奔流的光影开始发生变化。摩天大楼的幻影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瓦房和青石板路。马达的轰鸣声消失，被市井的叫卖和马蹄声所取代。
他的意识，正在穿越时空，向着那个被历史尘封的、最原始的秘密，不断靠近。
这是一个充满未知的精神旅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但苏九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因为答案，就在这条长河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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