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王家盟约，是毒是药
巷子里，一边是沉默如鬼魅、高效清理着血腥与死亡的黑衣“清道夫”，另一边是衣袂飘飘、气度俨然、仿佛从古画里走出来的青衫老者与随从。
现代的冷酷与古典的雍容，在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废墟上，形成了一种光怪陆离的对峙。
阳光被高墙切割成块，明暗交替，如同棋盘。
王玄策。
秦卫东心头猛地一跳。燕京玄学界，叶家势大滔天，如日中天。但谁都知道，还有几个从不显山露水的千年世家，如同潜龙在渊，底蕴深不可测。王家，便是其中之一。传闻王家精通奇门遁甲与寻龙点穴，从不参与世俗纷争，只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连天枢都要敬他们三分。
这样一尊大神，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指名道姓地要找苏九？
六叔握着斧子的手又紧了几分，他看不出对方的来路，但他能感觉到那老头身上传来的压力，比刚才那几十个杀手加起来还要重。他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像一头护崽的黑熊，将苏九护在身后。
苏九却像是没事人一样，从六叔身后走了出来，拍了拍六叔的胳膊让他放松。他上下打量了王玄策一番，眼神里没有秦卫东的震惊，也没有六叔的警惕，只有一种平淡的好奇，像是在菜市场打量一颗没见过的白菜。
“王老先生客气了。”苏九笑了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庙小，刚被人拆了，怕是连杯热茶都招待不了您。”
他指了指那个墙上的大洞，又踢了踢脚下一块碎裂的桌腿，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趣事。
王玄策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欣赏，不骄不躁，不卑不亢，面对他王家的名头和“清道夫”在侧的诡异场面，还能谈笑风生，单这份心性，就远超同辈。
“呵呵，苏小友说笑了。”王玄策摆了摆手，他身后一名随从立刻会意，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双手奉上。
“老夫此来，是奉家主之命，特为小友送上一份薄礼，以作结盟之谊。”王玄策抚着花白的胡须，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听闻小友的茶楼不幸遭了劫，我王家在柳叶巷还有几分薄面。这整条巷子的地契，便赠予小友，就当是给小友压压惊。”
话音落下，秦卫东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整条柳叶巷的地契？！
这里是燕京！寸土寸金的燕京！柳叶巷虽然偏僻，但也是二环内的老胡同，随便一间院子都价值不菲，更别提一整条巷子！这手笔，已经不能用“豪”来形容了，简直是骇人听闻！
六叔也听傻了，张着嘴，看看那个紫檀木盒，又看看苏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发了！这下真的发了！以后可以用金子砌墙了！
然而，苏九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价值连城的木盒上。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王玄策的脸。
在玄门相术中，人之面相，便是其一生的气运图谱。王玄策的面相极佳，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长入鬓，是典型的大富大贵、福寿绵长的贵相。
但苏九看到的，却不止于此。
他看到，在王玄策那看似红润饱满的印堂之上，官禄宫深处，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那黑气极淡，如蛛丝，如烟云，寻常相师根本无法察觉。但这丝黑气，却像一条无形的锁链，死死地捆住了他本该通达顺遂的官运。
这是一种极为矛盾的相理——主贵，却受制。
看似手握大权，实则身不由己。
“王老先生真是太客气了。”苏九脸上的笑容不变，却没有伸手去接那个盒子，“无功不受禄。我苏九何德何能，敢受王家如此厚礼？这盟约，又是从何说起？”
王玄策似乎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笑道：“小友不必过谦。天枢已下‘天道悬赏’，叶家倒行逆施，人神共愤。我王家虽不问世事，却也愿为玄门正道出一份力。小友身处风暴中心，正是我王家最合适的盟友。我们愿助小友，取下‘许愿石’，共襄盛举。”
他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秦卫东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有了王家这等庞然大物做后盾，苏九此去燕京，胜算何止多了三成？
可苏九却忽然笑了，他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
“王老先生，结盟可以。礼物，我也可以收。但我有个条件。”
“哦？”王玄策眼眉一挑，“小友但说无妨。”
苏九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正在搬运尸体的“清道夫”，最后重新落在王玄策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王家，以家族之名，公开发布一道声明。就说，天枢以‘天道悬赏’为名，行排除异己、搅乱玄门之实，实为玄门祸根。王家，将与天枢，划清界限。”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巷子里的风，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清道夫”们搬运尸体的动作，齐刷刷地顿住，十几道冰冷的目光，隔着墨镜，瞬间锁定了苏九。
秦卫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他想冲上去捂住苏九的嘴，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疯了！九爷这次是真的疯了！
刚才那条发给天枢高层的信息，还只是暗地里的挑衅和试探。现在，这是要当着天枢“清道夫”的面，逼着燕京王家，公开向天枢宣战！
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
六叔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也感觉到了那股要命的紧张气氛，他把斧子横在胸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王玄策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涛骇浪般的情绪。他设想过苏九可能会有的无数种反应——贪婪、警惕、狂傲、试探……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苏九会直接抛出这样一个让他根本无法回答的条件。
这已经不是条件了，这是在递刀子，逼他当场自刎！
“苏……苏小友，这个玩笑，可开不得。”王玄策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干涩。
“玩笑？”苏九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变得锐利如鹰，“王老先生，您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他上前一步，凑到王玄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老先生，您这面相，贵不可言，福寿绵长。只可惜，官禄宫里，缠着一丝不该有的东西。看似是您在主事，可实际上，您只是个传话的。这份盟约，恐怕不是您自己想结的吧？”
“您身后的那位‘家主’，既然想跟我苏九结盟，为什么连面都不敢露？就派您这么一位身不由己的傀儡出来试探？是看不起我苏九，还是……他自己，也怕沾上什么麻烦？”
轰！
王玄策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最大的秘密，他王家最大的隐秘，就这么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一语道破！
他看着苏九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九爷，他是不是也被人拿枪指着脑袋了？”六叔瓮声瓮气地冒出一句，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跟刚才那姓秦的小子一样？看着人五人六的，结果是个传话的。”
站在一旁的秦卫东，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叫什么？这叫躺着也中枪啊！
王玄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他紧紧盘着手里的两颗文玩核桃，骨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那股属于千年世家大长老的气势，如同退潮般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
他对着苏九，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先生，慧眼如炬，老夫……心服口服。”
这个“小友”到“先生”的称呼转变，让秦卫东心中剧震。他知道，苏九赢了，在这场无声的交锋中，赢得彻彻底底。
王玄策直起身，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既然先生已经看穿，老夫也就不再遮掩。家主……确实有请先生一叙。只是家主身份特殊，不便亲临。还望先生海涵，移步寒舍一晤。”
“哦？不便亲临？”苏九眉毛一挑，“是他腿脚不好，还是觉得我这地方，晦气？”
王玄策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用一种近乎诡异的语气说道：
“都不是。”
“我们家主……他，出不来。”
ps：王家的家主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被困住“出不来”？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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