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一切声音，咆哮、枪响、咒语的吟唱，都在那一瞬间被掐断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兽人、矮人、精灵，还有天空中的龙族，都维持着战斗的姿态，却像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他们的视线，全都汇聚在那个被抹去了一切的，绝对的“空洞”上。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尸体，没有泥土，没有深渊怪物，也没有…数百名英勇的兽人战士和他们辛苦堆砌的骨墙。
一切都消失了。
仿佛一张画被粗暴地擦掉了一块，露出了底下最纯粹的，令人发疯的虚无。
“末日…这就是末日…”精灵大法师瘫坐在高台上，嘴唇哆嗦着，碧色的眼眸里只剩下灰败。
他旁边的肖恩，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心脏好像停了。
大脑一片空白。
【战术鹰眼】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无法被他的认知所理解。
那只手…那只从裂痕里伸出来的，由星光和黑暗构成的巨手，在抹掉了一切之后，正缓缓地，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缩回那道紫黑色的光柱之中。
它就像一个路过的人，随手拍死了一只爬过桌面的蚂蚁。
仅此而已。
恐慌，正在无声地蔓延。
一个矮人火枪手手里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毫无反应。
一个兽人战士松开了紧握的战斧，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茫然地看着那片虚无。
那是他的兄弟们刚才所在的地方。
完了。
这是所有人心底冒出的同一个念头。
怎么打？
拿什么去打？
就在这绝望凝固成实质，即将压垮整个联军意志的刹那。
“莫格林！”
一声暴喝，在高台上炸响。
肖恩的声音沙哑，扭曲，充满了不属于人类的疯狂。
他一把揪住还在失神的传令官的衣领，将他拽到扩音法阵前。
“给我接通莫格林！”
符文石亮起，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沉重的喘息。
“莫格林！”肖恩对着符文石咆哮，“你他妈死了吗！”
“…在…在…”莫格林的声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弱。
“那就给老子听着！”肖恩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西边那头还被钉在山崖上的堕落巨龙。
“别他妈看天！也别他妈看那个坑！”
“看到西边那个大家伙没有！它刚才在笑！老子看到了！它在嘲笑我们！”
“再给我三十发‘碎城者’！现在！立刻！把它那颗烂眼珠子给我射爆！”
“我不管天上的是什么东西！我不管地上的坑有多大！今天！这个大家伙必须死在这里！”
“开火！！”
最后的两个字，几乎是吼碎了肖恩的嗓子。
这疯狂的，不讲道理的咆哮，通过扩音法阵，传遍了整个死寂的营地。
所有呆滞的战士，都被这声咆哮震得一个激灵。
他们下意识地，顺着肖恩的指向，看向了西边。
那头被钉住的堕落巨龙，在巨手缩回去之后，它那只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独眼，确实充满了狂热和一种…看好戏的残忍。
它在等着联军崩溃。
它在等着他们被那无可抵挡的力量吓破胆。
“收到…收到！！”通讯符文石里，莫格林的声音也开始变得疯狂。
“装填手！快他妈给老子动起来！没吃饭吗！”
“他妈的！敢笑话我们矮人的炮不管用！给我把储藏的‘龙火核心’也装上去！炸死这个狗娘养的！”
矮人阵地上，死寂被暴怒所取代。
无数赤膊的矮人，通红着眼睛，用扳手和铁锤，疯狂地敲打着弩机，将一根根更加粗大的特制弩炮，重新填装进发射槽。
他们的恐惧，被肖恩用一个更直接，更粗暴的方式，转化成了无尽的愤怒。
“精灵大法师！”肖恩转头，一把抓住还在发抖的精灵，“别他妈跟我念叨什么末日星图！”
“你不是会看星星吗！给我算！那只手是什么！能量构成！持续时间！下一次攻击的轨迹！我需要数据！数据！不是你那套该死的末日预言！”
精灵大法师被他吼得一愣，看着肖恩那双快要喷出火的眼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开始手忙脚乱地重新构建他的星盘。
“格罗姆！”肖恩又对着另一个传令官吼道。
“让兽人！后撤三百步！重整阵型！把你们的斧头！都给老子擦亮点！”
“告诉他们！他们的兄弟，不是白死的！我们会用那头堕落龙的脑袋，来祭奠他们！”
命令，一道接着一道，清晰，果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疯狂。
在这片被神明遗弃的战场上，当所有人都被那超越理解的力量吓得魂不附体时，他们的人类总指挥官，选择用最原始的愤怒，来对抗那最宏大的绝望。
就在这时，肖恩腰间的专属通讯印记，传来一阵急切的震动。
是伊格瑞丝。
“肖恩！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我感觉…好难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甚至带着一丝哭腔。
那是龙族对于天敌，对于更上位存在的本能畏惧。
“别怕。”
肖恩的声音，在这一刻，却瞬间平静了下来，他压低了嗓门，对着印记轻声说道。
“待在龙族营地，哪也别去。”
“相信我，只是一只比较大的苍蝇而已。”
他关闭了通讯，抬起头，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再次被冰冷的杀意所覆盖。
也就在此时，西边的阵地，再次发出了钢铁磨碎骨骼的呻吟。
轰——！
又是三十道拖着恐怖焰尾的流星，撕裂了夜空。
这一次，弩炮的箭头，燃烧着更加炽烈的，带着一丝金色的火焰。
那是矮人压箱底的，用龙火核心催发出的破甲烈焰！
那头堕落巨龙的独眼，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恐。
它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摆脱钉在身上的弩炮，但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噗嗤！噗嗤！
三十道烈焰流星，几乎不分先后，精准地覆盖了它的头颅和上半身。
“吼啊啊啊啊——！！！”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充满了纯粹痛苦的惨嚎，响彻云霄。
没有爆炸。
那些龙火核心，将所有的能量，都转化成了极致的高温和穿透力。
堕落巨龙的半个头颅，连带着那只巨大的独眼，被瞬间融化，蒸发，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流淌着金色铁水的恐怖窟窿。
它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无数触手无力地垂下，那股庞大而邪恶的意志，飞快地衰弱下去。
“嗷——！”
看到这一幕，刚刚重整了阵型的兽人方阵里，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压抑许久的咆哮。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数千名兽人战士，举起了他们手中的战斧，用尽全身的力气，敲击着胸甲和盾牌，发出了震天的战吼。
他们的恐惧没有消失。
但他们的勇气，回来了！
矮人阵地上，莫格林和他的族人们，看着那头被他们打残的巨兽，发出了畅快淋漓的狂笑。
整个联军的士气，在即将崩溃的边缘，被这暴力而血腥的一幕，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肖恩站在高台上，重重地喘息着。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那只手，才是真正的威胁。
【叮！警告！世界级威胁‘深渊之手’已确认！】
【阶段性任务：‘联军之心’已强制更新为‘绝境求生’！】
【任务要求：在‘深渊之手’的威胁下，联军存活率保持在50%以上，并坚守至龙王奥伯隆抵达战场。】
【任务失败惩罚：全员抹杀。】
冰冷的系统提示，没有带来任何安慰。
也就在这时，那道贯穿天地的紫黑色光柱，那道巨手缩回去的裂痕，再次亮了起来。
整个大地，开始以一种低沉的频率，微微震动。
一道声音，没有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每一个生物的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那声音古老，宏大，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有趣的…蝼蚁。”
“你的挣扎…和愤怒…”
那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下一秒，肖恩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锁定了一样，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取悦了我。”
“作为奖赏…”
“就让你，再多看一会儿，这绝望的风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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