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凡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那一行橙色的文字抽成了真空。
他整个人像被钉在了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擂动，每一次撞击都沉重得让他耳膜嗡嗡作响。
冷。
一种与室温无关的、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的寒意，迅速爬满了他的后背，浸湿了衬衫。
【危机预警（中级）：目标‘林远山’已启动一级情报响应，指派核心危险人物‘黑狼’，对关联人物‘张晓月’（化名林琳）展开秘密监视与调查。】
【系统分析：‘黑狼’，林远山心腹，前特种侦察兵，手段狠辣，反侦察能力极强。张晓月已暴露，人身安全受到直接威胁。】
橙色的边框在视野中不详地闪烁着，像一只窥伺在黑暗中的独眼，冰冷而无情。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警告，而是死亡的预告。
“一级情报响应……”丁凡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念出了这几个字。他虽然不是情报系统的人，但也明白这代表着什么。这意味着林远山动用了他最核心、最隐秘、也最血腥的力量。
“黑狼……”
这个代号，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丁凡的脑子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开始以一种超频的速度疯狂运转。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下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试图用这种规律的节奏来抵御内心的慌乱。
怎么会这么快？
他复盘着自己的每一步棋。给张晓月发送邮件的渠道是系统提供的，绝对安全，不可能被追踪。那么问题，只能出在张晓月身上。
他想起了那个女孩。那个在父亲死后，独自蛰伏了十三年，用青春和执念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女孩。她太急于求成了。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她那点从书本和网络上学来的业余技巧，在林远山这种老狐狸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玩的过家家。
去市档案馆查阅“海天大厦”的卷宗，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破绽。
林远山在江州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市档案馆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他的眼线？那个被他打发去养老的周毅，或许本身就是林远山安插的第一个警报器。
丁凡闭上眼睛，一种沉重的负罪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是他，将这个本已在黑暗中独行的女孩，推到了聚光灯下，让她成为了靶子。他给了她希望，也亲手将她送进了最危险的猎场。
而猎人，已经嗅到了她的气味。
“前特种侦察兵……”丁凡的指尖冰凉。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不再是官场上那些虚与委蛇、勾心斗角的博弈。这是一个来自物理层面的、最直接的威胁。这种人，受过最严酷的训练，懂得一百种让人悄无声息消失的办法，并且能将现场伪装得天衣无缝。
意外坠楼、煤气中毒、疲劳驾驶引发的车祸……
丁凡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社会新闻里常见的词条。他知道，一旦“黑狼”出手，张晓月的结局，就会变成市公安局档案柜里一份冰冷的、无人会再质疑的结案报告。
而他扳倒林远山最致命的一张牌，也将随之灰飞烟灭。
不行！
绝对不行！
丁凡猛地睁开眼，眼神里的慌乱已经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他站起身，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桌上，关于市公安局副局长孙大伟的案卷堆得像小山一样高。这些曾经让他觉得棘手的案子，在“黑狼”带来的生死威胁面前，瞬间变得无足轻重。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江州的夜景很美，霓虹闪烁，勾勒出城市的繁华轮廓。可在这片繁华的阴影里，正有一匹来自省城的饿狼，悄无声息地逼近了他的猎物。
他不能直接出面。一旦他暴露，不仅救不了张晓月，还会把自己彻底搭进去。
报警？找江州市公安局？丁凡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且不说孙大伟的案子还没了结，公安系统内部有多少人是干净的，就算他能找到一个像林海那样正直的警察，面对“黑狼”这种级别的专业人士，普通的刑警也无异于以卵击石，甚至会打草惊蛇，加速张晓月的死亡。
他现在就像一个隔着玻璃墙看人溺水的旁观者，他能看到一切，却无法直接伸手。
必须找到一个破局点。一个能与“黑狼”抗衡，又能将这件事从暗处拖到明面上的力量！
丁凡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系统界面上“黑狼”那两个字。
“系统，消耗正义值，对我进行‘危机预警’中提到的目标‘黑狼’，进行浅层信息关联，我需要知道他的活动范围和基本特征。”
他现在没有足够的正义值对这种级别的人物进行深度回溯，但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来判断局势。
【收到。浅层信息关联启动，消耗正义值5000点。】
系统界面上，一连串模糊的画面飞速闪过。
一片湿热的南方丛林，一个模糊的身影用泥浆涂满全身，与环境融为一体……
中东某处混乱的街头，一声枪响，人群四散奔逃，一个不起眼的本地人打扮的男子，逆着人流，消失在小巷深处……
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三十多岁，国字脸，普通身高，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系统旁边标注着他的真名：陈默。
丁凡的心沉了下去。最危险的，往往就是这种最不起眼的。
他再次看向窗外，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可能的资源和人脉在脑中过了一遍。市纪委、周立国、市公安局、林海……不行，级别都不够，力量也不对等。
他的思维不断向上攀升，从江州市，到省里。
省纪委？他们是查党内纪律的，对这种刑事案件的干预能力有限，而且流程繁琐，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么……
丁凡的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人。一个他从未见过，却通过匿名电话间接打过交道的人。
省公安厅，刑侦总队。
那个听了他的模糊线索，就果断对张晓月进行了秘密保护的副总队长。
丁凡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只是暗示张晓月可能掌握某些大案线索，那位副总队长就表现出了极高的职业素养和政治敏感性。这说明，他是一个正直、果敢，且有能力调动省级刑侦资源的人。
最重要的是，刑侦总队，正是“黑狼”这种人的专业对口部门！
只有狼，才能对付狼！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疯狂地滋生起来。
丁凡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他等于是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去调动一支省级的暴力机器。一旦处理不当，引起对方的怀疑，顺藤摸瓜查到自己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张晓月随时都可能死去。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后背紧紧地靠着椅背，仿佛要从那里汲取力量。他拿出那部用于匿名联系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
他不能再用上次那个号码，也不能再用“张晓月掌握大案线索”这种模糊的说法。
这一次，他必须给出更具体、更紧急、足以让那位副总队长在第一时间采取雷霆行动的信息。
丁凡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系统给出的关于“黑狼”陈默的资料。
有了！
他眼中精光一闪，迅速在手机上编辑起一条新的短信。每一个字，他都反复斟酌，既要透露出足够的信息引起重视，又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
编辑完毕后，他没有立刻发送，而是将手机放在桌上，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
他在等一个时机，一个最能让这条短信发挥出最大效力的时机。
办公室墙上的石英钟，秒针在一下一下地走着，发出清晰的“咔哒”声。每一下，都像是在为张晓月的生命倒数。
丁凡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自己即将按下的，不是一个发送键，而是一个能搅动全省风云的开关。
开关的另一头，是生与死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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