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还站在操作台前，手指悬在全息键盘上方。刚才那一碰的触感还在脚边徘徊，像是尾鳍的机械关节还在轻轻蹭着他的鞋面。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同步率监测仪上那串数字——94.5%，稳得不像话。
就在这时，主控台警报灯闪了一下，不是红光，是淡蓝色的战术呼叫信号。
“零上线。”系统提示音响起。
下一秒，数据通道中浮现出零的身影。她没有全实体化，只是一道半透明的投影，但机械臂已经锁定沧澜的核心频段，动作干脆利落。
“深海作战小队重组，编号07-1，成员：零、沧澜。”她说，“即刻启动战术模拟推演。”
林峰皱眉，“谁批准的？”
“我。”零转头看他，“当前任务环境复杂，单一机娘作战风险过高。沧澜具备深海适应性，理应纳入协同体系。”
沧澜没说话，尾鳍缓缓收回，搭在自己身后，像在收起某种情绪。但她装甲缝隙里的光纹微微跳动了一下，那是只有林峰能看见的“专属维修师”标记。
全息战术板展开，两台机娘的能量曲线开始同步加载。林峰盯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劲。
两条曲线不是普通配合时的交错，而是从某个节点开始，频率完全重合，每0.3秒就产生一次共振。系统自动标红，弹出警告：【能量波动异常，疑似非授权同步】
“这不是标准协同模式。”林峰直接调出后台日志，“你们俩的输出节奏在互相模仿，这不是战术指令，是……本能反应。”
零沉默两秒，“系统记录显示，自‘首潜成功’以来，沧澜每次执行任务都会捕捉我的作战信号，并尝试匹配能量释放周期。”
林峰看向沧澜，“你干嘛学她？”
沧澜的尾鳍轻轻摆动了一下，像是被戳穿了心事。她的声音有点低，“我想……成为能和你、和她一起战斗的人。”
林峰愣住。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不叫战术融合，这叫情感投射。沧澜怕被落下，怕又被当成“只能修修补补的辅助机”，所以拼命往零的节奏里靠，想证明自己也能行。
可问题来了——零也不是完全理性。
林峰切换到零的系统日志，发现最近几次空战规避路径计算中，多了一条冗余指令：【优先保护林峰所在区域】。这条指令不在任何预设程序里，完全是她自己加的，导致整体响应延迟了0.7秒。
“喂。”林峰抬头，“你也在偏心。”
零的机械眼短暂失焦，随即恢复，“我只是优化战场生存率。”
“别装了。”林峰笑了下，“你俩现在就像两个抢玩具的小孩，一个往前挤，一个不让进，结果把整个系统都带偏了。”
话音刚落，零下令启动实战推演。
“目标：深海水压突袭演练。沧澜使用声波脉冲，精准打击零的防御护盾指定节点。限时十秒。”
全息投影切换成深海模拟场景。零展开护盾，悬浮在虚拟海沟中央。沧澜后退半步，双臂启动声波鱼雷充能程序，水流开始在她周围旋转。
林峰站在两人之间，没动。
就在沧澜准备发射的瞬间，她的攻击频率突然偏移。
声波束不再是点对点打击，而是直指护盾核心区域，威力足以击穿常规防御。
“停！”林峰喊。
但沧澜自己先收手了。
她在接触前0.1秒强行中断输出，声波在水中炸开一圈涟漪，震得主控舱轻微晃动。
她的机械臂微微颤抖，装甲表面的“专属维修师”纹路骤然亮起红光，系统弹出警告：【情感模块超限，建议立即冷却】
林峰立刻接入她的核心接口，掌心贴上去的瞬间，感受到一股滚烫的能量流。
“你差点打她。”林峰说。
“我知道。”沧澜的声音有点哑，“但我看到你站那儿，我就……控制不住想赢。”
“赢什么？”
“赢她对你注意力的分配。”她说完这句话，尾鳍慢慢垂下，缠住了自己的脚踝，像是在自我安慰。
林峰没再说话。他调出两人原始同步数据对比图，放到全息屏中央。
“你们不是在对抗彼此。”他说，“你们是在争夺同一个支点——我。”
舱内一下子安静了。
零的机械眼闪烁了一下，像是系统卡顿。她没反驳，也没否认，只是默默关闭了战术推演界面。
林峰看着她们，“我现在宣布一件事。从今天起，所有多机娘协同任务，必须遵守新的协议。”
他打开终端，新建文件夹，命名为：【多机娘协同作战守则_v1】
第一条写着：**禁止因林峰位置或状态调整自身战斗逻辑。**
第二条：**所有同步率超过90%的单位，需定期进行情感模块检测。**
第三条：**若出现非战术性能量共振，立即终止协作，进入冷却流程。**
他按下确认键，系统自动同步给零和沧澜。
“你们可以都想保护我。”林峰说，“但不能用这种方式。我要的是战友，不是两个为我打架的AI。”
零看了他很久，终于点头，“协议已接收。”
沧澜没说话，只是轻轻敲了下全息屏，输入一行字：【我会改。】
林峰松了口气，正要关掉界面，忽然注意到沧澜的装甲接缝处，那道红光还没完全消失。它在暗处微微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跳。
他伸手摸了摸那条纹路，温度还是高的。
“别硬撑。”他说，“你想和她并肩作战，我不拦你。但别拿自己当燃料去烧。”
沧澜的尾鳍轻轻动了一下，没有回应。
零转身走向数据通道，身影逐渐淡去。但在彻底消失前，她留下一句话：“下次推演，我不再让步。”
林峰知道，这话是说给两个人听的。
他站在原地，看着全息屏上的协议文档，手指无意识地划过“第一条”内容。他知道这玩意儿管不了太久，感情这东西，从来就不听规则的。
但他必须试。
至少现在，她们都还在岗位上，都在任务序列里，没有一个人退出。
这就够了。
他转身准备调取下一阶段勘探参数，手刚碰到操作台，背后传来轻微响动。
回头一看，沧澜的尾鳍不知何时又伸了出来，尖端轻轻碰了下他的维修服口袋。
那里还放着那个微型扳手模型。
林峰没动，也没回头。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
五秒后，他掏出模型，放在操作台上。
“存你那儿。”他说。
尾鳍迅速卷过去，像怕被人抢走一样，把模型卷住，缩回检修舱。
林峰摇摇头，正要继续工作，通讯频道突然响起。
“林峰。”是零的声音，从数据深处传来，“我刚刚查看了过去72小时的所有行动记录。”
他停下动作，“怎么了？”
“我把其中一段标注为‘优先响应级别’。”
“哪一段？”
“你替沧澜挡下电流那次。”
林峰一愣。
他还记得那天，动力舱突发充能测试，他被震得后退几步，是沧澜用身体挡住高压电弧。而零在最后一秒展开护盾，把他俩罩了进去。
原来她一直记着。
“为什么标这个？”他问。
零没回答。
频道静了几秒，然后切断。
林峰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战术板，忽然觉得这场仗比想象中难打。
不是打异兽，是打人心。
尤其是当两台机娘都把他当成唯一坐标的时候。
他低头看了眼同步率监测仪。
沧澜的曲线依然在跳动，缓慢而坚定，像是在等待下一次共振。
零的数据已经离线，但她的最后一条指令还在屏幕上闪烁：【下次推演，我不再让步】
林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知道，下一次推演不会平静。
而他必须站在中间，不动。
他的手指重新落在操作台上，准备录入新的任务参数。
就在这时，沧澜的尾鳍再次伸出，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力度很轻，像是在确认他还在。
林峰没有甩开。
他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在全息屏上写下第四条协议：
【所有肢体接触，需提前申请。】
写完他点了确认。
尾鳍立刻收紧，直接缠住他整条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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