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陡峭而湿滑，在黑暗中蜿蜒向上，仿佛没有尽头。身后湖怪的咆哮和鱼怪尖锐的嘶鸣如同附骨之蛆，紧追不舍。
众人顾不上喘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多年配合的默契，沿着石阶奋力向上狂奔。
张启灵背着沈砚泠冲在最前，他的步伐依旧稳健，但无邪等人却能看出那背影透出的紧绷。
沈砚泠的状态极不稳定，方才那声非人的鸣啸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此刻软软地趴在张启灵背上，身体却仍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蒙眼布条下渗出的蓝光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
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腕处，那片片淡蓝色的鳞片虚影并未完全消退，反而像是烙印般隐约浮现，触目惊心。
“小沈弟弟他……刚才那是怎么回事？”胖子一边气喘吁吁地爬着台阶，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幽暗的来路，心有余悸。
那些小型鱼怪瞬间的迟疑和恐惧，他看得分明。
“不清楚，”无邪脸色凝重，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湖水还是汗水，“但肯定和他听到的那些‘声音’，还有他的……来历有关。”他斟酌着用词，没有直接点破那显而易见的非人特征。
解雨臣紧随其后，呼吸还算平稳，但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他的生命体征很不稳定，那种能量波动……我从未见过。必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缓过来。”
黑瞎子殿后，不时回头警戒，墨镜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但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严肃：“那些东西没追上来，停在台阶下面了。看来它们不敢，或者不能离开那片湖太远。”
他的话让众人稍微松了口气，但脚步丝毫未停。这石阶不知通往何处，必须尽快拉开距离。
石阶仿佛无穷无尽，盘旋向上。空气依旧潮湿，但那股浓烈的腥甜气味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腐的、带着尘土的气息。
岩壁上的苔藓也逐渐减少，露出了粗糙的人工开凿痕迹，一些模糊的、与青铜残片上风格类似的古老纹路开始零星出现。
又向上攀爬了约莫一刻钟，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不是火把的光，也不是那种诡异的绿光，而是一种清冷的、仿佛从外界透进来的自然光。
“快到出口了！”胖子精神一振。
然而，走在最前面的张启灵却猛地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众人警戒。他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吴邪等人立刻屏住呼吸，凝神细听。除了他们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从上方那透光处，隐约传来了……说话声！而且是现代人的声音！
“……确定是在这上面吗？四爷？”
“不会错，地图标记的就是这里，‘祭坛’就在上面。动作快点，必须在那些姓张的追上来之前得手！”
是琉璃孙和他手下的人！他们果然抢先一步，而且他们的目标明确，是一个叫做“祭坛”的地方！
张启灵眼神一凛，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熄灭火把，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向上摸去。
石阶的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半开放式的平台。平台仿佛是从山腹中硬生生掏凿出来的，一侧是他们上来的石阶，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在下方缭绕。
而平台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造型古朴诡异的圆形祭坛！
祭坛约莫半人高，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与青铜残片同源的古老符文，中央是一个凹陷的池状结构，里面似乎残留着一些早已干涸发黑的、不明物质的痕迹。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祭坛的四周，散落着数具早已腐朽成白骨的尸骸，这些尸骸的形态与下面湖边的那些类似，都带有明显的水生生物特征，但似乎更加……古老。
琉璃孙带来的七八个手下正分散在祭坛周围，有的在拍照记录那些符文，有的在用仪器探测着什么。
而琉璃孙本人，那个穿着唐装、身材干瘦、眼神阴鸷的老者，正站在祭坛中央，手里拿着的，赫然是另一块青铜残片！
那块残片比他之前见过的要大一些，上面的鲛人图案也更加清晰完整，此刻正微微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与祭坛上的某些符文隐隐产生着共鸣！
“果然……张家的秘密，长生不老的契机……就在这里！”
琉璃孙抚摸着手中的青铜残片，脸上露出狂热而贪婪的神色，“只要启动这个祭坛，就能打开通往‘归墟’的大门，获得永恒的生命！”
他的一个手下有些不安地提醒道：“四爷，古籍上记载，启动祭坛需要‘钥’……我们……”
“钥？”琉璃孙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祭坛周围那些怪异的尸骸，“这些失败的残次品，当然不配称之为‘钥’。真正的‘钥’……不是已经来了吗……”
他的话音未落，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阴冷的目光精准地投向了刚刚踏上平台、隐在阴影中的张启灵等人！
更准确地说，是投向了被张启灵背在身后、状态异常的沈砚泠！
“呵呵……不愧是张家守护了千年的‘珍宝’，到底还是被你们送上门来了。”
琉璃孙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狞笑，他举起手中发光的青铜残片，对着祭坛，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吟诵起一段晦涩拗口的古老咒文！
随着他的吟诵，他手中的青铜残片光芒大盛，祭坛上的那些符文也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一个接一个地亮起了淡金色的光芒！整个祭坛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平台微微震动起来！
“阻止他！”张启灵厉喝一声，瞬间将沈砚泠从背上放下，交由离他最近的解雨臣，“保护好他！”话音未落，他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祭坛！
无邪、胖子、黑瞎子也立刻反应过来，紧随其后扑向琉璃孙的手下，战作一团。
平台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然而，琉璃孙对即将到来的攻击似乎毫不在意，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吟诵咒文和手中的青铜残片上。
祭坛的光芒越来越盛，嗡鸣声也越来越响，一股庞大而古老的力量正在被唤醒！
就在这时，被解雨臣护在身后的沈砚泠，身体猛地一震！祭坛的光芒仿佛与他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共鸣，他蒙眼的布条瞬间被内部透出的强烈蓝光撕裂、化为飞灰！
一双完全变成深邃湛蓝色、如同最纯净海洋般的眼眸睁了开来！那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浩瀚的、仿佛蕴藏着无尽悲伤与愤怒的蓝色旋涡！
与此同时，他双腿传来一阵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原本纤细的人类双腿，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皮肤下蓝色光芒大盛，肌肉骨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拉伸、变形，最终化为了一条覆盖着晶莹剔透、排列紧密的蓝色鳞片的巨大鱼尾！
鱼尾优雅而有力，轻轻摆动间，闪烁着梦幻般的光泽，与下方漆黑湖中那怪物的丑陋形态截然不同，充满了神圣与古老的美感。
然而，沈砚泠的脸上却没有任何重获“完整”的喜悦，只有无边的痛苦和迷茫。
他仰头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穿透灵魂的悲鸣，蓝色的眼眸中泪水汹涌而出，每一滴泪珠在离开眼眶的瞬间，都化作一颗颗圆润无瑕、散发着柔和月华光芒的珍珠，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惊世骇俗的一幕，让平台上所有的打斗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琉璃孙的手下们目瞪口呆，连琉璃孙本人的吟诵都顿了一顿，眼中爆发出更加炽烈的贪婪！
“果然……果然是真的！鲛人泪珠！长生不死药引！”琉璃孙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张启灵趁着这瞬间的空隙，已然冲破阻拦，匕首带着冰冷的杀意，直刺琉璃孙后心！
但琉璃孙似乎早有防备，猛地将手中光芒炽盛的青铜残片往祭坛中央的凹槽一按！
“嗡！”
祭坛爆发出刺目的强光，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以祭坛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首当其冲的张启灵被这股力量狠狠撞飞出去，重重砸在岩壁上。无邪、胖子、黑瞎子等人也被震得东倒西歪。
整个平台剧烈摇晃，悬崖边碎石簌簌落下。
祭坛中央，光芒汇聚之处，空间开始扭曲，一个模糊的、仿佛由光影构成的、巨大无比的青铜门的虚影，正在缓缓浮现！门缝中，透出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幽蓝光芒，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而化身鲛人、泪落成珠的沈砚泠，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缓缓地飘向那正在开启的青铜巨门虚影！
张启灵强忍着剧痛，挣扎着想要起身冲过去。
琉璃孙站在发光祭坛旁，张开双臂，状若疯狂地大笑：“哈哈哈！归墟之门！长生之路！打开了！终于打开了！”
古老的祭坛，苏醒的血脉，泪化为珠的鲛人，缓缓开启的青铜之门……所有的秘密，似乎都将在这一刻，被彻底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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