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那枚温润却黯淡的‘归墟之引’，沈砚泠趴在张启灵背上，随着众人沿着来时的甬道返回。
石殿中那巨大的悲伤和沉重的使命感激荡着他的心神，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疲惫。
甬道依旧幽深，火把的光芒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两侧壁画上那些古老的鲛人形象，此刻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模糊的图案，而是承载着一段段被尘封的、属于他族群的血泪历史。
他看着那些在波涛中畅游、在月光下歌唱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怀念。
然而，就在他的心神沉浸在这份古老的哀伤中时，一些截然不同的、更加尖锐而混乱的画面，毫无预兆地刺入了他的脑海！
不是幽深的海洋，不是古老的符文，而是……刺眼的无影灯！
不是悠扬的歌声，而是冰冷的金属器械碰撞声，和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电子仪器的滴答声！
画面闪烁，支离破碎……
他感觉自己被束缚在冰冷的金属床上，手腕和脚踝传来紧勒的痛感。
视野模糊，只能看到几个穿着白色、但看起来极其怪异（像是防护服）的身影在周围晃动。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说：“……Rh阴性……活性异常……完美的样本……”
另一个声音带着贪婪：“抽干他……提取……这是通往新世界的钥匙……”
紧接着是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楚！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骨髓、从他的血液中被强行剥离！
恐惧、绝望、无边无际的冰冷……
他想挣扎，却动弹不得；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意识在无尽的痛苦和冰冷的绝望中沉浮。
“……不……不要……”沈砚泠无意识地呻吟出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比之前面对尸煞和鱼怪时还要恐惧。
“砚泠？！”张启灵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常，立刻停下脚步，小心地将他从背上放下，扶住他几乎瘫软的身体，“怎么了？”
无邪等人也立刻围了上来，看到沈砚泠这副模样，都是大吃一惊。
“小沈！你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刚才消耗太大了吗？”
沈砚泠紧紧抓住张启灵的手臂，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大口喘着气，眼神涣散，充满了未散的惊惧，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说着。
“灯……好亮的灯……白色的衣服……绑着我……抽血……好疼……他们……要杀了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真实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之前因鲛人记忆而产生的悲伤截然不同。
张启灵眸光一凛，这些描述……绝非远古记忆！
听起来更像是某种……现代医疗或实验场景？难道沈砚泠在出现在青铜门之前，曾经历过什么？
“看着我的眼睛！”张启灵双手扶住沈砚泠的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那是过去！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很安全，在这里，和我们在一起！”
他的眼神坚定如磐石，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沈砚泠混乱的恐惧。
沈砚泠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对上张启灵深邃的黑眸，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但身体依旧冰凉，微微颤抖着。
“小官……”他哽咽着，将额头抵在张启灵的肩上，声音微弱却清晰了一些。
“我……我想起来了……一点点……在被你找到之前……我好像……在一个很可怕的地方……他们把我关起来……对我……做很可怕的事情……”
无邪等人面面相觑，心中骇然。他们一直猜测沈砚泠来历不凡，可能与某个隐秘的古老族群有关，却没想到他竟有过如此悲惨的遭遇。
被囚禁？被抽血？做实验？这听起来就像是……
“活体实验……”解雨臣低声说出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词语，脸色难看。
他联想到沈砚泠那特殊的体质和血脉，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了出来。
难道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机构或势力，早就发现了他的异常，并因此对他进行了非人的研究？
这或许也能解释他为何会失忆，以及最初那极度脆弱的状态。
胖子气得咬牙切齿：“他娘的！哪个龟孙子干的这种缺德事？！别让胖爷我知道！”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语气带着冷意。
“看来，小家伙你的‘特殊’，在一些人眼里，是不得了的‘资源’。”他想到琉璃孙和那个“渊瞳”的觊觎，看来沈砚泠的麻烦，远不止眼前这些。
张启灵轻轻拍着沈砚泠的后背，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和冰凉，心中那股冰冷的杀意再次翻涌。
无论对方是谁，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如此对待一个少年，都不可饶恕。
“都过去了。”他重复道，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沈砚泠在他怀中轻轻点头，汲取着这份令人安心的温暖和力量。
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依旧让他心有余悸，但张启灵的存在，像是一道坚固的屏障，将那些可怕的过去隔绝开来。
他隐约记得自己在极度的痛苦和绝望中，似乎做出了某种选择……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直到在青铜门后感受到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暖和安心。
他慢慢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泪水和冷汗，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刚才坚定了许多。
他想起了那些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影，想起了他们口中“Rh阴性”、“完美样本”的词汇……这些零碎的信息，与他鲛人的身份似乎隐隐对应，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握紧了手中的‘归墟之引’，又看了看身边这些愿意为他拼上性命的同伴。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有了新的家人，也有了必须完成的使命。
“我没事了，”沈砚泠深吸一口气，对众人露出一个有些勉强却真诚的笑容，“我们继续走吧。”
他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回忆起不好往事的地方。
张启灵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确认他情绪稳定下来，这才重新将他背起。
队伍再次沉默地前行，但气氛却与之前有所不同。
沈砚泠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保护的、身世成谜的少年，他破碎记忆的苏醒，揭示了他可能曾遭受过的非人折磨，也让众人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体质所蕴含的价值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风险。
而“渊瞳”这个名字，以及那个可能存在的、进行活体实验的秘密势力，如同新的阴云，笼罩在前往真正归墟的路上。
真相，似乎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黑暗。沈砚泠的过去，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与鲛人的古老秘密纠缠在一起，等待着他们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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