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
这两个字，如同两座无形的山，沉甸甸地压在陈海与宋献策的心头，几乎要将营帐内的空气都挤压成实质。
宋献策的脸上再无半点轻松，每一道皱纹里都写满了凝重。
“将军，如今营中总人口已近五百。”
“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我算过了，即便按照如今这种仅仅吊着命的最低口粮，我们储存的土豆，最多……最多只能再撑七天。”
“七天之后，便是断粮之日。”
陈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他当然知道粮食的危机，如同一柄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也是他为何急于开垦田地的原因。
可庄稼生长需要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先生有什么想法？”陈海抬起眼，看向这位他寄予厚望的谋士。
宋献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思虑的光芒，缓缓吐出四个字：“开源节流。”
“节流，我们已是极致，口粮再减，人就会成批饿死，这条路断了。”
“所以，我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开源！”
他的目光，穿透营帐，望向了那片死气沉沉的隔离区。
“将军，我有一个想法，或可一试，名为——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
陈海心中猛地一动，这个跨越了时空的概念，竟从宋献策口中说了出来！
“没错！”
宋献策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仿佛找到了破局的唯一光芒。
“如今难民们闲在隔离区，每日做些杂活换取吃食，终非长久之计。”
“人心一闲，百病丛生，最易生乱！”
“况且，我观我们营地，防御工事何其简陋？山口更是破绽百出！”
“与其让他们闲着胡思乱想，不如组织起来，让他们用自己的力气，用自己的汗水，去换取活下去的资格！”
宋献策的声音透着一股难言的激动。
“我们可以让他们加固营寨，挖掘壕沟，在山谷外围遍设陷阱与鹿角！”
“可以让他们开垦更多的荒地，为来年的丰收打下根基！”
“甚至，可以让他们修建更坚固的房屋，让他们在这乱世，有一个真正可以称之为‘家’的安身之所！”
“如此一来，他们既能填饱肚子，又能亲手建立家园，归属之心自然萌生！”
“营地的防御，亦能固若金汤！”
“此乃一举三得之策！”
陈海听完，心中对宋献策的评价，已然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这才是真正的经世济民之才！
这个计策，毫无疑问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但他仍有最后的顾虑，那也是最致命的顾虑。
“先生的想法极好，但我担心一件事。”
陈海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沉。
“疫病。”
“隔离期未满十日，此刻让他们大规模出来劳作，与我等混在一起，万一……”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恐怖的后果，让宋献策也瞬间沉默。
万一疫病爆发，五百人的营地，将化为一座真正的死亡坟场。
营帐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警戒的哨探，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
“哨总！宋先生！”
“西边山岭上，最近总有鬼鬼祟祟的人影晃动！”
“我们的人想靠近，他们就跑！我们一退，他们又出来！”
“那打扮，那身形，错不了，是黑风寨的探子！”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陈海和宋献策的脑中轰然炸响！
黑风寨！
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陈海的心脏猛地一沉。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上次镇压暴乱的动静，终究还是惊动了这群盘踞在侧的饿狼。
一个内部不稳，又凭空多了几百个累赘的势力，在黑风寨那帮刀口舔血的山贼眼中，不啻于一块流着油的肥肉！
他们随时可能扑上来，将这里所有的一切撕成碎片！
“不能再等了！”
陈海猛地一拍桌子，那股从尸山血海里磨砺出的煞气轰然爆发！
“先生，就按你说的办！”
“从明天开始，立刻实行‘以工代赈’！”
“把所有能动的难民都给老子组织起来，全力加固营防！”
“我们必须在黑风寨的屠刀落下之前，把这里变成一个能硌碎他们满口牙的铁刺猬！”
至于疫病的风险……
陈海的目光，决绝地投向了脑海中的系统面板！
【仁善值：169】
【基础防疫手册：内含隔离、消毒、常见病症预防等知识。兑换所需：仁善值30点。】
【广谱抗生素（初级）：可治疗大部分细菌感染，对风寒、痢疾有特效。兑换所需：仁善值50点一盒。】
赌了！
与其等着病死、饿死、被山贼砍死，不如主动出击，向死而生！
“兑换【基础防疫手册】！”
“兑换【广谱抗生素（初级）】一盒！”
【兑换成功！仁善值-80，当前仁善值：89】
一本薄薄的手册，一盒包装简陋却承载着希望的药片，瞬间出现在他贴身的背囊里，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陈海的心，稍稍安定。
这是他敢于豪赌的底牌！
也就在他下定决心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宿主采纳良策，以工代赈，安定流民，加固营防，有仁者之风，亦有明主之相。】
【恭喜宿主获得：仁善值30点。】
【当前仁善值：119】
这意外之喜，让陈海心中最后一丝犹豫烟消云散。
他毫不迟疑地将那本防疫手册取出，递给宋献策。
“先生，这是我早年偶然所得的防疫册子，你拿去。”
“组织劳作时，务必按照上面的要求执行！”
“所有人饭前便后必须用皂角洗手！饮水必须烧开！另外，新建隔离茅厕，所有粪便集中处理，用草木灰和石灰层层掩盖，绝不许有任何疏漏！”
宋献策接过那本印刷粗糙但内容详实的手册，只看了几眼，便心神剧震！
用石灰水消毒环境，用艾草熏蒸防疫，分片管理，责任到人……这些闻所未闻却又极具道理的方法，让他如获至宝！
“将军……此物……此物可救活数百条人命啊！太珍贵了！”宋献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
陈海摆了摆手，目光如刀：“人命关天，现在不是藏私的时候！”
他转头，厉声喝道：“罗虎！”
“在！”
“从宋先生挑出的那四十个青壮里，再选二十个出来！”
“从今天起，你亲自带他们训练！”
“然后，带着你的老兵和这二十个新兵，给老子滚进山里去！”
“一边练胆，一边打猎！”
“野猪、山鸡、兔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是块肉，都给我往回弄！”
“粮食不够，老子就用肉来补！”
罗虎闻言，双眼瞬间爆发出嗜血的光芒，大声咆哮：“是！哨总！”
憋了这么多天，骨头都快生锈了！
陈海的目光又转向铁柱。
“铁柱！我需要武器！更多的武器！”
“长枪！越多越好！”
“之前缴获的，加上我们自己做的，远远不够！我需要让每一个新兵手上，都有一杆能捅死人的家伙！”
他的意念，沉入系统。
【铁血列表】。
【制式枪头：铁血值1点一个。】
“兑换【制式枪头】五十个！”
【兑换成功！铁血值-50，当前铁血值：74】
陈海的心在滴血，这都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点数。
但现在，舍不得点数，将来就得舍弃人命！
“是！哨总！”铁柱重重点头，转身就往军械所狂奔而去。
对于哨总凭空变出神物的“仙法”，他早已见怪不怪，心中只有狂热的信赖。
最后，陈海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的汉子身上。
“老孙头。”
“哎，哨总，俺在！”老孙头赶紧应声。
“地里的稻子，如何了？”这是陈海最后的希望。
老孙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旋即又化为深深的为难。
“回哨总，托您的福，那稻子长势喜人！已经开始抽穗了！”
“就是……就是这天时，想要熟透，怕是……怕是还得等上二十来天啊！”
二十天！
陈海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们，撑不到二十天。
“如果，现在就收呢？”陈海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孙头一听，吓得连连摆手，脸都白了。
“使不得啊哨总！万万使不得！现在收，那都是灌了浆的瘪谷，磨不出几粒米啊！那是作孽！是糟蹋粮食啊！”
陈海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一张张或期盼、或坚毅、或愁苦的脸，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就像一个拼命裱糊破屋的匠人，东墙补一块，西墙贴一张，勉强维持着这个摇摇欲坠的草台班子。
可粮食这个最大的窟窿，一旦彻底崩塌，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就在这时，罗虎已经带着新挑出的二十个新兵，扛着刚刚装配好的长枪，兴冲冲地准备出发。
那些新兵蛋子，一个个面黄肌瘦，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股被选中的荣耀与激动。
能当战兵，意味着能吃饱饭，能挺直腰杆！
陈海看着他们，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罗虎，等等！”
他叫住了队伍。
“哨总，还有何吩咐？”罗虎不解地问。
陈海的目光扫过老孙头和他身后几个同样精于农活的老农，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从老孙头的人里，挑两个最熟悉山里草木的农夫，跟着你们一起进山。”
“啊？”罗虎挠了挠头，满脸困惑，“哨总，我们是去打猎练兵，要两个农夫干什么？”
陈海解释道：
“现在粮食紧张，让两个农夫跟着去，挖些能吃的野菜也好。”
“若是遇到一些山珍大补之物，刚好给伤员补补身体……”
听到哨总提到伤员，罗虎顿时不再困惑，当即领命：
“是，哨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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