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斯南大老远就看见了那扇门。
她快步走过去，轻轻搭上门把手。
准备转开的时候想到了萧绳的话。
“嘴比施塔望还毒？”
齐斯南有点想逃跑了，现在这么晚去打扰这位大爷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想到还在浴室坐着的秋。
齐斯南咬咬牙，推门进去。
里面的冷气瞬间涌了出来，将齐斯南浑身都血液冰冻。
中央病床上的人听见动静，向这边投来了眼光。
看护他的机器人上前。
“现在不是换药时间，请你离开。”
机器人重复着这句话，不断尝试着将不肯离开的齐斯南推出门外。
“让她进来。”
声音很干涩，似乎发出声音的人很久没有开口说话。
机器人得到命令，让开了一条道。
这时候齐斯南才能把刚刚被机器人挡住的，只能捕捉到的残破身影拼凑起来。
她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样冰冷。
她面前的沈因裹满了绷带，脸上也是，只留下来一个左眼的空隙来供他观察外界。
他裸露出来的皮肤无比苍白，几乎看不出血色。
齐斯南没敢先一步开口，她甚至不太敢看着沈因。
“什么事情？齐斯南。”
沈因沙哑的声音传进齐斯南耳朵，才把齐斯南的灵魂整个叫回来。
“我...”
齐斯南有点说不出口。
“有屁快放，再磨叽等下就滚出去。”
沈因被齐斯南的欲言又止磨灭了耐心，他闭了闭眼睛，然后一脸无语地看着齐斯南。
“有应急药品吗？造血剂有吗？”
齐斯南一口气把自己的诉求都说了出来。
沈因看着她，脸上是古怪的表情。
“你？找我要这些东西？”
沈因显然是没想到齐斯南大晚上跑到他这个纯白地狱里面来是为了这点东西。
“秋受伤了。”
齐斯南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开始和平日一样与沈因交流。
“那你让他直接来找我不行吗？还是说你觉得那些东西可以像我一样直接治愈你们而不为你们带去什么副作用？”
沈因越说越是被齐斯南气得想笑。
“再说，你要这些东西林麦清那里又不是没有，你不会去找他要吗愣头青？”
齐斯南眼看沈因一句一句地表示着自己的不理解，而且似乎没有个半个小时停不下来的迹象，出声打断了他。
“别跟我说废话，说重点，你这里到底有没有？”
齐斯南重新抬头的时候，眼里染上和房间一致的冰冷。
沈因停下吐槽的嘴，只是看着她。
“没有的话我就走了，再见，沈因先生。”
齐斯南看时间越过越久，感觉似乎没有再交涉的必要，就打算自认倒霉退出去，重新去找林麦清。
“对不起林队我又要麻烦你了。”
齐斯南在心里默默道歉。
“走过来，我左边最下层抽屉，自己挑着拿。”
“我这里没有造血剂，那东西对我没用。”
“如果秋的伤口真的很严重的话，来找我。”
沈因开口告诉齐斯南她想要的东西放置在什么地方。
门口准备离开的齐斯南顿住了，手上的动作跟着一齐停了下来。
“...谢谢。”
齐斯南转身走到他的病床边，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轻声道谢，轻轻把门关上。
沈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心里默默记了她一笔。
齐斯南离开的时候也没觉得沈因有萧绳说得那么恐怖。
可能萧绳又不自觉地做了艺术加工。
“下次来帮他换绷带的时候跟他解释清楚吧...”
齐斯南把药抱在怀里，快速跑进了他们的房间。
齐斯南推开浴室的门，第一眼看见的是被秋丢在地上的项圈。
“你真不想活了？”
齐斯南难以置信地蹲下身，看着还有意识但不再有求生意志的秋。
血还在流动着，但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
“你这样死不掉，反而会搭进去一只手的知不知道？”
秋没有回答。
在他的视角里看见的是齐斯南还是其他人？
他自己把眼睛闭上，不想挣扎。
“醒醒...你踏马不准睡！”
齐斯南想扶他起来，但对方完全就是软趴趴的一团，完全扶不起来。
“你不是喜欢我吗，睁眼看看我这张脸。”
“我都没死你死什么。”
齐斯南这个时候也不管秋是不是真的会死了，她现在更担心的是等他清醒之后会不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下去。
那才麻烦呢...
齐斯南闭了闭眼，最后选择开始处理伤口顺便跟他说点东西，看看能不能触发他的旧事。
“林队说他被叫去把秋带回来的时候首领说的是‘ptsd’，那他的创伤是什么？那天发生了什么？”
齐斯南仔细复盘了那天和前几天的全部事情。
“生日...！”
齐斯南想到了秋对生日的抗拒。
然后下一秒她若无其事地张嘴。
“你知道吗？我的生日要到了。”
秋听见这话果然睁开了眼睛。
他眯着眼睛看着齐斯南。
齐斯南见这样有效，抓紧把伤口处理干净。
“你在透过她的眼睛看谁？”
秋的背后是冰冷的墙面，但这个时候他却觉得身后是炽热的椅背，唐未可就撑着它，在秋耳边低语。
“我没有。”
秋平静地，或者说是认命地反驳他。
“又说谎，你离开我之后越来越喜欢和习惯说谎了，明明七八岁的时候你的谎言是那样容易被任何人察觉。”
“拜你所赐。”
秋顶了回去。
“不要这样啊...我们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对吧，我的孩子？”
唐未可就这样笑着，闪到了秋面前，跟齐斯南叠在一起。
“滚...从她身上下去。”
秋看着齐斯南闪烁在眼前的身影，没忍住低吼出声。
齐斯南冷不丁听见这样一句，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你在看谁？”
齐斯南锐利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秋。
秋的眼神明显没有在自己身上，而是看着某团空气。
“幻觉？会是谁？”
齐斯南思考着已有的信息，忽然想到宋虚檐之前说秋杀掉了w市原本要被流放的掌权者。
她稳了稳心神，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你的父亲？”
秋从跟唐未可灵魂的博弈中抽离，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齐斯南。
齐斯南被盯得发毛，手上的力道骤然加重。
“嘶...”
秋吃痛。
“抱歉抱歉...”
齐斯南最后打好结，放开秋的手。
“能回来吗？”
齐斯南问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秋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抬头茫然地看着她。
“好吧...”
齐斯南心里想着果然这家伙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在幻觉中啊。
“你的故事还讲吗？我等了你很久了。”
齐斯南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她的脸上绽开了熟悉的笑颜。
唐未可的声音似乎逐渐淡去，秋的大脑终于得到了片刻休息时间。
“还告诉他们吗？”
秋自己问着自己。
“一时的安宁和永久的逃避，真的可以让我走向未来吗？”
“真的可以让我找到自己吗？”
“真的可以让我活下去吗？”
这些问题再次塞满秋好不容易被清空的大脑。
他抬头，看见了齐斯南的笑颜。
熟悉的感觉涌来。
鬼使神差地，秋搭上了齐斯南伸出来拉住她的手。
齐斯南看着他拉住，轻轻将他扶起来，往外面走。
秋走在她身后，就像之前春拉着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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