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五分，鹿港市沉寂下来，只剩下霓虹灯不知疲倦地闪烁。星瀚生物科技园区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如同蛰伏的巨兽，在夜色中透出森严的气息。只有零星的巡逻车灯划过道路，打破这片近乎凝固的寂静。
园区外围，距离星瀚总部大楼约三百米的一处废弃待开发的工地阴影里，林晚和陆时砚如同融入了黑暗。两人身着哑光黑的夜行服，脸上涂抹着油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所有可能反光的物品都被仔细处理过。
陆时砚正通过高倍夜视仪，最后一次观察目标大楼。二楼展示厅区域，按照计划，部分灯光已经熄灭，只有应急指示灯散发着幽绿的光晕。根据黑客程序反馈（通过早先潜入园区公共wi-Fi节点植入的木马获取的零星系统日志确认），b区的安防系统，包括展示厅的主要监控和移动感应器，已按计划进入维护状态，持续时间理论上有两小时窗口。
“巡逻队间隔八分钟，路线固定。西侧员工通道入口有一名保安值守，但注意力不集中。”陆时砚的声音压得极低，通过骨传导耳机传入林晚耳中，“维护技术人员在b区服务器机房，距离展示厅有段距离。我们的窗口期很紧。”
林晚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强迫心跳放缓。她检查了一下腰间的小工具包，里面除了必要的开锁工具和干扰器，最重要的就是那枚用绝缘材料小心包裹的生铁钥匙。她的掌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但眼神却异常坚定。这是她第一次主导如此高风险的行动，每一步都踏在深渊边缘。
“按计划A执行。”林晚的声音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负责制造外围干扰，引开西侧入口守卫注意力十五秒。我趁机从东侧通风管道外部检修口潜入。”
“明白。保持通讯畅通，如有异常，立刻按c计划撤离。”陆时砚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包含了信任、担忧和无需言说的默契。他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滑出阴影，向着西侧迂回前进。
林晚屏息凝神，在心中默数。当耳机里传来陆时砚极其轻微的、模拟野猫撞翻垃圾桶的声响以及守卫低声咒骂并离开岗位的确认信号时，她动了。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利用园区绿化带和建筑的阴影，快速而精准地移动到总部大楼东侧。那里有一个位于地面之上约四米、伪装成装饰格栅的通风管道外部检修口。这是他们白天通过高倍望远镜和建筑图纸反复确认的、监控相对薄弱且便于攀爬的入口。
陆时砚提前设置的微型锚点发挥了作用。林晚利用抓钩和经过消音处理的升降装置，轻盈而迅速地升到检修口外。她用特制工具小心地撬开并未完全锁死的格栅（维护疏忽？或是母亲安排的“便利”？她无暇深究），侧身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内一片漆黑，弥漫着灰尘和金属的气息。她打开微型头灯，调至最低亮度，按照记忆中的管道图匍匐前进。管道狭窄，每一次移动都必须极其小心，避免发出任何声响。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紊乱，大脑高速运转，计算着时间和距离。
几分钟后，她抵达了预定的出口——位于展示厅天花板附近的一个送风口。她小心翼翼地卸下风口栅板，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展示厅内光线昏暗，只有安全出口标志和少数设备指示灯提供着微弱光源。那个历史陈列柜静静地立在墙角，在昏暗中像一个沉默的守望者。远处隐约传来服务器机房方向机器运行的嗡鸣声和人语声，但展示厅内空无一人。
时机正好。
林晚如同灵猫般从通风口悄无声息地落下，就地一滚，消解了冲力，迅速隐入一个展台的阴影中。她再次确认环境安全，然后如同滑行的水银，快速而安静地接近那个历史陈列柜。
越是接近，心跳越快。她能从胸腔里听到那擂鼓般的声音。她强迫自己冷静，将生铁钥匙从工具包中取出。
就是现在！
她按照计划，将钥匙紧紧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迅速但平稳地将指尖按向记忆中飞鸟暗纹在玻璃上的对应位置！
就在指尖接触冰冷玻璃的瞬间——
异变陡生！
陈列柜内层，那个黄铜显微镜的物镜旋钮，突然自主地、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个刻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声！
与此同时，林晚手中的生铁钥匙骤然变得滚烫，甚至烫得她几乎要脱手！一股微弱但奇异的电磁脉冲感以钥匙为中心扩散开来！
“嗡——”
展示厅内，距离陈列柜最近的两个监控摄像头上的红色指示灯，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不仅仅是维护关闭的范围，是额外的、特定点位的失效！
林晚心中巨震！这不是简单的认证！钥匙是一个触发装置！母亲不仅留下了线索，还预设了局部的、暂时的安防屏蔽！这为她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但也意味着动作必须更快，因为这种异常随时可能被系统后台检测到！
没有时间犹豫！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刚刚自动转动了一格的物镜旋钮上。密码盘！下一步是调整旋钮！
但正确的组合是什么？母亲没有留下任何提示！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额头。千算万算，没算到开启需要密码！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被屏蔽的监控可能很快触发隐性警报！
冷静！必须冷静！林晚死死盯着那个显微镜，大脑疯狂运转。母亲的习惯……起点……纪念日……对她有特殊意义的数字……
她的生日？她和父亲的结婚纪念日？不，那些日子太私人，不适合这种需要可能由他人执行的行动密码。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母亲书桌上，一直摆着的那张她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一等奖的照片，获奖日期……她曾无意中听母亲提起过，那是她科研生涯真正的“起点”和认可！
一串数字瞬间划过脑海！她来不及细想对错，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伸出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个黄铜旋钮。旋钮上有细微的刻度。她按照记忆中的日期数字，对应刻度，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旋转。
第一下……第二下……第三下……
当最后一个数字对应的刻度到位时——
“咔。”
一声更轻微的机括声从陈列柜内部传来。紧接着，陈列柜底层，那块看似与柜体浑然一体的木质踢脚线，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约二十公分长、五公分高的缝隙！露出了一个黑暗的、浅浅的夹层！
成功了！
林晚心中狂喜，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立刻俯身，伸手探入夹层。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长方形的金属物体！她迅速将其取出，看也不看就塞进贴身的口袋。几乎在同时，她听到远处服务器机房方向似乎传来一声提高了音量的疑问，似乎有人注意到了系统监控的异常状态提示！
必须立刻离开！
她迅速将踢脚线推回原位，看了一眼显微镜，旋钮已经无法转动。她最后扫了一眼陈列柜，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后如同来时一样，迅速而无声地退回到通风口下方。
就在她抓住绳索，准备攀回通风管道的前一秒，展示厅入口的方向传来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束！
“怎么回事？b区7号和9号摄像头信号丢失了？维护列表里没这部分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疑惑传来。
“可能是线路问题，过去看看。”另一个声音回应。
灯光越来越近！
林晚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用尽全身力气，悄无声息地迅速爬上通风管道，将栅板轻轻虚掩还原。就在她身体完全没入黑暗的瞬间，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她屏住呼吸，贴在冰冷的管道壁上，一动不动。能听到下方两名技术人员走近陈列柜的脚步声和对话。
“奇怪，这柜子没事啊？系统误报？”
“记录一下，明天白天让安保部的人再细查。先恢复主要系统。”
脚步声逐渐远去。
林晚在黑暗中等待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确认下面彻底没有动静，才按照原路，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撤离。
当她从东侧检修口重新滑落到地面，隐入阴影时，几乎虚脱。陆时砚立刻从旁闪现，扶住了她有些发软的身体。
“得手了。快走！”林晚急促地低语，将那个冰冷的金属物体塞到陆时砚手中。
陆时砚没有多问，揽住她的腰，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工地阴影中，向着预定的安全撤离点疾行。
身后，星瀚大楼依旧沉默地矗立在夜色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林晚知道，她刚刚从龙潭虎穴中，取出了母亲留下的，可能至关重要的“东西”。
坐在飞驰的出租车后座，远离了星瀚园区，林晚才感觉冰冷的四肢渐渐回暖。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回想着刚才惊心动魄的每一秒。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更强烈的，是一种历经生死考验后、成功完成近乎不可能任务的巨大成就感和蜕变的清醒。
她做到了。在没有母亲直接指令的情况下，她策划、主导并成功执行了一次极高风险的潜入行动。尽管有运气成分，但关键时刻的冷静、判断和决断，是她自己完成的。
她摊开手掌，那枚生铁钥匙静静躺在掌心，已经恢复了冰冷。母亲……您到底还为我准备了多少这样的考验和“礼物”？
陆时砚在一旁，检查着刚刚取出的那个金属物体——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金属盒，比母亲之前给的盒子更小，更精致，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开口。
新的谜题，已经握在手中。而鹿港市的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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