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港市的晨光透过酒店高层落地窗，洒在林晚略显苍白的脸上。她站在镜前，仔细整理着“凯瑟琳·陈”的行头——一套剪裁利落的深蓝色职业套装，低调而不失质感，金丝边平光镜后，眼神被刻意收敛得带着学者特有的专注与些许疏离。今天，是她以“环太平洋文化基金会特约研究员”身份，正式在鹿港学术圈亮相的第一天。
陆时砚——此刻是保镖兼助理“阿杰”，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沉默地检查着随身装备。他的存在感被刻意压低，但锐利的目光始终保持着警戒。
“周明远教授上午十点，在鹿港大学经济学院有个小范围的学术研讨会，主题是‘创新集群的社会资本整合’。”陆时砚将一份电子邀请函发到林晚加密过的平板电脑上，“这是个合适的切入点。与会的还有几位本地商界人士，包括‘星瀚生物’战略发展部的一位副总监。”
林晚点点头，快速浏览着与会者名单和议题背景。母亲准备的资料详尽得令人惊叹，甚至连周教授最近的学术关注点和几位关键参会人员的背景、喜好都有所提及。这让她在感到安心的同时，压力也倍增——母亲布局越深，意味着她必须演得越完美。
“重点是自然融入，展现专业度，引起兴趣，但不要过于急切。”林晚对着镜子，最后调整了一下胸针的角度，语气平静，像是在对陆时砚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强调，“‘凯瑟琳·陈’是对学术有热情、有见地，但并非不谙世事的书呆子。她对商业实践与学术的结合点感兴趣，合情合理。”
上午九点五十分，鹿港大学经济学院那栋充满现代感的玻璃幕墙大楼前。林晚和陆时砚准时抵达。会场设在一间中型会议室，已有十几位学者、企业家模样的人到场，三三两两地寒暄着。
周明远教授亲自在门口迎候，看到林晚，他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换上热情的笑容：“凯瑟琳小姐，欢迎欢迎！路上还顺利吧？”
“非常顺利，周教授，感谢您的邀请。”林晚与他轻轻握手，笑容得体，目光扫过会场，迅速锁定了几位关键人物，包括那位来自“星瀚”的、看起来三十五六岁、戴着无框眼镜、神情精干的副总监——李明。
研讨会开始，周教授主持，几位学者和企业家轮流发言。林晚选择了一个居中偏后的位置，既不明显，又能观察到全场。她认真聆听，不时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要点，姿态专注而专业。轮到李明发言时，他主要阐述了星瀚生物在构建“产学研”生态圈方面的实践与挑战，言辞谨慎，但透露出强大的自信和对核心技术的保护意识。
自由讨论环节，林晚看准一个关于“技术伦理与商业保密平衡”的争议点，举手发言。她没有直接质疑星瀚，而是引用了几例国际上的前沿研究和争议案例，观点清晰，逻辑严谨，语调平和却充满力量。她刻意在发言中，使用了几个李明刚才提到的专业术语，并巧妙地将其置于更广阔的学术框架下进行探讨，既显示了她的专业素养，也表达了倾听和理解的姿态。
发言完毕，她感受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包括李明那双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周教授则投来赞许的眼神。
茶歇时，周教授自然地将林晚引荐给李明。“李总监，这位是凯瑟琳·陈博士，基金会的特约研究员，对创新生态非常感兴趣，刚才的发言很精彩。”
“李总监，久仰。您刚才关于生态圈构建中信任机制的论述，很有启发性。”林晚主动伸出手，语气真诚。
李明与她握手，力度适中，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似乎在快速评估。“凯瑟琳博士过奖了，您的研究视角很独特，基金会最近很关注亚太区吗？”问题看似平常，却带着试探。
“基金会一直关注全球范围内的创新模式，”林晚从容应对，将话题引向更安全的领域，“尤其是像鹿港这样充满活力的地区，如何将技术优势转化为可持续的社会价值，是我个人特别关注的课题。星瀚在罕见病药物可及性方面的努力，就很有代表性。”她提前做足了功课，提到了星瀚一项颇受好评的公益项目。
李明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社会责任是企业发展的基石。凯瑟琳博士如果有兴趣，以后可以多交流。”他递过一张名片。
林晚双手接过，也递上自己的（母亲准备的）名片：“荣幸之至。”
整个交流过程，林晚表现得既不卑不亢，又充分展示了学术背景和对本地产业的了解，完美契合了“凯瑟琳·陈”的人设。陆时砚始终在不远处，看似随意地取用茶点，实则将周围一切动静尽收眼底，他注意到有另外两个看似参会者的人，目光几次不经意地扫过林晚和李明交谈的方向。
研讨会结束后，周教授提议共进午餐，李明因有事先行离开。午餐地点选在大学附近的一家雅致餐厅包间，除了周教授，还有两位本地的社会学教授。
餐桌上，话题更加广泛。林晚谨慎地把握着分寸，多数时间倾听，偶尔发表见解，都能引经据典，切中要害。她敏锐地察觉到，周教授似乎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鹿港市几家大型企业的治理结构和社会影响力评估，特别是“星瀚”近年来的战略调整和创始人陈守仁的个人风格。
“陈董事长是个很有魄力的领袖，”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感慨道，“就是近年来愈发低调，集团具体事务多交给刘部长他们处理了。”
“听说星瀚在基础研究领域投入巨大，有些项目甚至有些……超前？”林晚状似无意地接话，用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
周教授夹菜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笑道：“科技公司嘛，总要有些前瞻性布局。不过具体细节，就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知晓的了。”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大学最近的基建项目。
林晚心中了然，不再追问。她知道，第一次接触，信息获取是次要的，建立初步信任和留下良好印象才是关键。母亲铺设的“学术交流”这条路，她算是平稳地踏出了第一步。
返回酒店的车上，林晚靠在座椅上，揉了揉太阳穴。高强度的精神集中让她有些疲惫。
“表现很好。”陆时砚罕见地先开了口，语气带着肯定，“应对得当，没露出破绽。那个李明，还有餐桌上另外两个人，应该是受过反侦察训练的，一直在观察你。”
“意料之中。”林晚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如果星瀚真是‘深渊’的重要节点，对我们这种突然出现、背景看似完美又对他们表现出浓厚兴趣的‘学者’，必然心存疑虑。今天的研讨会，说不定本身就是一场针对我们的‘面试’。”
她想起周教授那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的引导，以及李明那双锐利而谨慎的眼睛。学术的面纱之下，是暗流涌动的试探与较量。
“我们拿到了李明的名片，算是打开了第一道门。”林晚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接下来，要利用好‘凯瑟琳·陈’这个身份，逐步深入。妈给的资料里，提到过几天有一个由市政府牵头的高端商务酒会，星瀚的高层通常会出席。”
她看向陆时砚，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凯瑟琳·陈”的自信，也带着林晚独有的韧劲：“那将是下一个舞台。我们需要一套更合适的‘战衣’，和一套更精密的‘剧本’。”
鹿港市的迷局，在她冷静的审视下，正一层层被揭开小小的角落。而她也在这真实的险境中，飞速地成长着，从一颗被安排好的棋子，逐渐向一名清醒的弈棋者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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