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无影灯，消毒水的气味，还有身体被移动时传来的剧痛——林晚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最终被小腿伤口处尖锐的疼痛彻底唤醒。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悬挂着的输液袋。她躺在一张病床上，身处一个看起来像是医院处置室的地方，但陈设略显简陋。窗户外装着铁栏，门外有低沉的谈话声。
不是诊所，也不是安全屋。这是哪里？陆时砚呢？
她试图坐起，却牵动了腿上的伤，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小腿已经被专业地包扎固定，显然接受了处理。
“你醒了？”一个穿着警用制式衬衫、外面套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走了进来，表情严肃，眼神带着审视。“别乱动，你小腿是枪伤，失血不少，需要静养。”
警察？医院？林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落入警方手中，或许暂时安全，但他们的身份一旦被深挖，可能会立刻暴露给“深渊”渗透在系统内的势力。老查理背后的“信天翁”绝不会放过他们。
“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他在哪？”林晚急切地问，声音因虚弱而沙哑。
“伤势更重的那个男性？”女医生一边记录着病历，一边公事公办地回答，“他在重症监护室。情况很危险，但我们的医生正在尽力。你们很幸运，巡逻队刚好在码头区有行动，接到了匿名报警。”
匿名报警？是那个引来了警察的神秘人？是敌是友？或许是“渡鸦”的又一次干预？可能是另一股势力想抢在他们被“深渊”灭口前控制住他们？各种可能性在她脑中飞速闪过，每一种都伴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我们需要联系……”林晚试探性地开口，想提及某个可能存在的、母亲留下的联络人，但立刻打住。在确认对方身份前，绝不能泄露任何信息。
女医生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淡：“联系谁？你们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遭遇枪击，地点是非法诊所。按照程序，我们需要先核实你们的身份，并调查枪击案。在问题查清之前，你们需要接受保护性监禁。”她合上病历本，“好好休息，会有同事来给你做笔录。”
保护性监禁？听起来合理，却无异于将他们置于聚光灯下。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慌乱毫无用处。她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弄清楚处境，并想办法脱身。
她仔细观察这个房间。确实是警局的临时医疗点，设备简单。她身上的衣物被换成了病号服，随身物品不知所踪。背包、终端、还有那把至关重要的钥匙！肯定被警方作为证物收走了！钥匙落在警方手里，可能比落在“深渊”手里更麻烦，因为它会引来所有势力的关注。
几分钟后，一个年轻男警员拿着记录本走了进来，开始例行公事地询问：姓名、年龄、住址、为何出现在码头区、枪击经过等等。
林晚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辞：她和“男友”（指陆时砚）是来鹿港市打工的，遭遇抢劫，误入黑诊所被勒索，争执中对方开枪，他们拼命逃出，之后便不省人事。她谎报了姓名和籍贯，细节含糊其辞，显得惊魂未定。这套说辞漏洞百出，但短时间内也难以证伪，关键是拖延时间。
警员记录着，眉头微皱，显然不太相信，但也没有逼问太紧。做完笔录，他留下句“好好配合治疗”便离开了。
病房里恢复了寂静。林晚躺在病床上，大脑飞速运转。警方目前的态度是例行公事，但随时可能深入调查。陆时砚在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钥匙和终端丢失，与外界断绝联系。他们就像被困在玻璃瓶里的昆虫，看似安全，实则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渡鸦”知道他们在这里吗？如果知道，ta会怎么做？那个引警察来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救他们，还是为了将他们逼入更无法动弹的境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傍晚时分，那个女医生再次进来给她换药。换药过程中，女医生的动作专业而迅速，但在包扎完毕，收拾器械时，她似乎无意地将一支用过的、还带着些许药液的注射器针头，轻轻在林晚放在床侧的手背上点了一下。
冰凉的触感一闪而过。林晚微微一怔，看向女医生。女医生面色如常，收拾好东西，低声快速地说了一句：“配合治疗，少说话。‘守夜人’在看着。”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再看她一眼。
“守夜人”！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母亲笔记和“渡鸦”信息中偶尔提及的代号！“守夜人”网络真的存在！而且已经渗透到了警方内部？这个女医生是“守夜人”的人？她是在暗示安全，还是警告？
那句“配合治疗，少说话”是让她保持沉默，等待安排？“在看着”是表示他们处于保护之下？这个发现像一道微光，穿透了沉重的迷雾。她们并非完全孤立无援！
但这微光也带来了新的疑问和风险。“守夜人”介入的程度有多深？他们能对抗“深渊”在系统内的渗透吗？警方内部是只有这一个联络人，还是有更多？这或许是转机，但也可能意味着他们卷入了“守夜人”与“深渊”在官方系统内的暗斗，处境更加复杂。
当天深夜，林晚被转移到了警局拘留区的一个单人拘留室。环境比医疗点更简陋，但相对独立。陆时砚依旧在重症监护室，有专人看守。她无法得知他的具体情况，只能焦灼地等待。
在拘留室的第三天上午，事情出现了转机。之前那个做笔录的年轻警员带来了一位穿着深色西装、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子。
“林小姐，这位是市局特侦队的陈队长。”警员介绍道，“关于你们的案子，由陈队长负责跟进。”
陈队长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晚，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挥挥手让年轻警员离开，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拘留室铁栏外。
“林晚，或者我该称呼你……真正的名字？”陈队长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带着压迫感。
林晚心中凛然，但面上保持镇定：“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陈队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正是她那把生铁钥匙和便携终端。“这两样东西，技术部门初步检查，制作工艺和加密方式非常特殊，不属于民用范畴。还有你们身上的伤，不是普通抢劫能解释的。”他身体前倾，盯着林晚的眼睛，“我知道你们惹上了大麻烦。但在这里，你们并不安全。有些人，手伸得很长。”
他的话意味深长。林晚快速判断着：他是在诈唬，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他是“深渊”的人，还是“守夜人”的人？或者是想利用案情牟利的第三方？
“我们只是普通受害者。”林晚坚持之前的说法。
陈队长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回声’诊所的老查理，昨晚在拘押期间，‘意外’心脏病发，死了。死无对证。”
林晚瞳孔微缩。老查理被灭口了！这证实了“深渊”的势力确实能渗透到系统内部！这也意味着，对方很可能已经知道钥匙在他们手上，并且落在了警方手里！
“我不知道什么老查理。”林晚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你很谨慎。”陈队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但谨慎救不了你朋友的命。他的情况，需要更专业的医疗环境，留在这里，变数太大。”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林晚一眼，语气似乎有所缓和，“好好考虑一下。合作，或许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陈队长离开后，拘留室重新陷入死寂。林晚的心却无法平静。陈队长是敌是友？他的话是威胁还是提示？他提到陆时砚需要更好的医疗条件，这是事实。但转移他们，是保护，还是为了方便某些人下手？
“守夜人”的女医生暗示等待，陈队长却暗示合作。警方内部似乎也存在不同的势力博弈。她和陆时砚成了漩涡中心的棋子。
她走到铁窗边，望着外面被铁栏分割的天空。钥匙在警方手里，如同一把双刃剑，既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也可能成为与某些势力谈判的筹码。陆时砚的生命在倒计时。她必须尽快做出判断，决定信任谁，或者说，利用谁。
母亲留下的棋局，已经到了中盘最凶险的搏杀阶段。每一步都关乎生死。她这个刚刚学会下棋的“雏鸟”，必须在这种极端压力下，看清棋盘上真正的敌友，走出自己的活路。
夜色渐深，拘留室的灯光昏暗。林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将所有线索在脑中梳理。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强烈的、属于棋手的冷静和决断，正在她心底慢慢滋生。她必须活下去，带着陆时砚活下去，然后，拿回钥匙，揭开所有的真相。
（第11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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