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幽暗的通道一路向下，风雪声渐渐被甩在了身后。
来自于地下的浊热气浪渐渐涌了上来，硫磺味、淡淡的腐朽味让张岩感到阵阵不适。
又行进了一会，张岩心眼中已看到些许灵光，那是生灵的信号。
终于到了尽头，没想到地底别有洞天，这里竟是一处像是人工开凿的地下洞窟，像是蚂蚁建立的地下王国一般。
四通八达，通向远方。
只是，这里远没有王国那种生机，反而死气沉沉的，低热、黑暗、刺鼻味道让这里变得沉闷、压抑、难以形容。
张岩一行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骚动，这里的原住民依旧操持着自己的事情。
等眼睛适应了些，借着清风手中的火诀，稍稍看清了洞中景象。
张岩心眼所见非虚，这里确实游荡着许多生灵。
“喂！有没有管事的？”
清风举着手中火苗，对着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的几人喊道。
可惜，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那些“人”仿佛听不见一般，依旧待在原地，看不清做这些什么。
清风心有戚戚地看了一眼张岩，又看了看执音，最后又看向已有些害怕地缩在那里的师妹。
这三个人，一个没有视听，一个不懂人情冷暖，一个……
呃，是自家师妹。
得，小道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无奈，这投石问路的事只能落在清风身上。
打了声招呼，清风分出一簇火苗悬于周围，举着另一簇火苗就朝那些人靠了过去。
等近了些，听到些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也不知这些生活在地底的北海土着到底在做些什么。
“喂！”
清风随便找了一个背对着自己的人，下意识将手搭在对方身上，却感到掌心一阵钻心疼痛。
反射性的收回，只见掌心已泛黢黑，皮肤似是被灼烧过一般，已现破溃。
这才收了轻视之心，规规矩矩地打了个道号，说道。
“贫道清风，乃万寿山五庄观弟子，途径宝地，偶遇小贼，一路追寻至此……”
按理说对方应该有所反应，可依旧背对清风，不知所为。
清风无奈，只得继续说道。
“不知，阁下是否方便贫道问询一二？”
……
可等了三四息对方依旧没有反应。
清风只好使了个护体法诀，免得再被灼伤。
一掌重重拍到对方身上，指尖微微用力，确有实感。
“喂！我还以为看到的是幻象呢……贫道礼数都到了，你好歹给点反应啊！？”
那人似是终于有所察觉，稍稍回过头来。
清风这才看清，眼前的家伙哪里是个人。
分明是个怪物。
皮肤干瘪，仿佛骨架上覆了张纸，五官扭曲，七窍模糊，分辨不清哪里是眼、哪里是鼻来。
形似枯槁，骨骼外露，身上千疮百孔，腐臭之气迎面而来。
口中垂涎，骨爪上攥着个长满了荧光孢子的地中之石，上布齿痕……
先前窸窸窣窣的异响，分明是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啃食异石时腐朽齿冠舔舐硬物的动静！
清风被惊得连连后退，目光环顾四周，发现地下空间里居住的哪里是北海土着，明明是一群只留空壳的行尸走肉。
他哪里见过这般情景。
《在宥》有云：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
这些人，唯见尸居，无有龙雷。
虽生却死。
心头仿佛惊雷劈下，清风夺路而逃，连忙退回几人身边。
“执音玄君，这……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世间生灵怎能空留躯壳存活？”
执音不知该如何为清风解答，只因在她看来，这种情形她虽未亲见，却觉寻常。
与其思考如何说明，远没有费些心思消除自己与张岩的隔阂来的重要。
于是，她只微微一瞥，目光无悲无喜，未做言语，给了个不算回答的回答，又将目光落回张岩身上。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每次看到张岩时心中的那刺痛是什么，以及为何感觉刺痛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
她感觉自己似乎有些理解自己灵台识海映照出的那个人，那个与自己外貌相像的人，名字叫尔玛雪河的女子，口中的张岩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哎！执音玄君，你这是何为呢？
人神本质不同，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我也不知作为神明的你到底为何会格外照顾张岩，但这些日子以来张居士对神明的抗拒与疏离，你难道就感受不到分毫吗？
“师兄！小心！”
明月的一声惊呼唤回了清风的思绪，他这才注意到正迅速靠近的危险。
许是被清风的声音吸引，原来在周围游荡、舔舐异石的行尸突然暴起，正在袭来。
可……
行尸动作僵硬，却刚猛迅捷，手脚并用，四肢着地，正如野兽般袭来。
面部皮肤溃败脱落，以至于牙齿裸露在外，看起来像是龇牙咧嘴的样子。
喉咙中含着低沉的嘶吼，口中涎液滴落在地，发出嘶嘶嘶的腐蚀声。
身上腐臭气熏天，那是伤口长久没有愈合，溃败后散发的味道。
来不及打出准备法诀，只得以身法闪避。
清风连忙身体倾倒，向右翻滚，躲开了突然的袭击。
躲开后，清风预备以术法反击，只见行尸只是从他身上越过，一头撞向了另一边的洞窟墙壁。
嘭的一声闷哼后，血肉腐败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悄然扩散，而那行尸就再也没了声息。
张岩在心眼中发现那道突然靠近的灵光已经熄灭，这才以心念吩咐墩墩，停下术法的发动。
清风刚准备长舒一口气，就听到更多的、更加混乱的窸窸窣窣声正在围聚上来。
那些在周围游荡的家伙被血腥味吸引，纷纷靠了上来，如狼狗行，涌到了同类的尸体旁。
随后窸窸窣窣的行进声变成了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啃食声，无需肉眼确认，就能猜到他们在做什么。
不稍片刻，同伴的尸体便被瓜分殆尽，行尸们便一哄而散，重新回归到舔舐异石的行动中。
清风明月二人看清那边情景，那里竟连骨头渣滓都没留下，只有一滩略显深暗的污渍，这成了先前那人最后存在过的印记。
“师兄……”
明月小声低吟……
清风护在她身前，刚准备安抚，阴影处突有话语传出。
“这或许是渊默众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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