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妍的手指直直指向姚千雪，话语里的冰碴子掉了一地。
“楚玄，你又带回来一个？”
顾婉卿放下手中的汤碗，动作不快不慢，碗底跟桌面碰出一点轻响。
姚千雪倒是抱着手臂，目光在几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楚玄身上。
楚玄揉了揉眉心，开口解释：“清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齐清妍往前走了一步，“每次都这样，出去一趟，就多一个。上次是她。”
她的手指从姚千雪身上，移到了骆樱身上。
顾婉卿站起身，走到齐清妍身边，轻轻拉住她的胳膊。
“清妍，坐下说。你这样，让客人看笑话。”
她的声音很柔，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齐清妍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跟着顾婉卿坐回椅子上，眼睛还是瞪着楚玄。
“楚玄，你说吧。”顾婉卿看向楚玄，“这位姚姑娘，还有蜀山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楚玄看了一眼姚千雪。
姚千雪嘴角动了动，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楚玄点头，“蜀山锁妖塔，其实是镇魔鼎，上古神器，镇压西南地脉气运。”
他把七煞门的图谋，守塔人的牺牲，镇魔鼎的崩溃和修复，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顾婉卿和齐清妍脸上的神情随着他的叙述不断变化，从最初的家宅纷争，转为对那场惊天动地的凶险的后怕。
“那你身上的伤？”顾婉卿问，目光落在他胸口的位置。
“已经好了。”楚玄说。
“都好了？”齐清妍还是不信，想伸手去检查。
“真的都好了。”楚玄拦住她，“不仅好了，我还因祸得福，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他把话题引向姚千雪：“这位是姚千雪姑娘。她的师尊是万圣魔君，一位前辈高人。他算到我有蜀山之行，特意让姚姑娘送信，约我前往西北大漠，共商古鼎之事。”
“西北大漠？古鼎？”顾婉卿抓住了关键。
“对。”楚玄点头，“神州有九鼎，镇压国运。七煞门的目的就是集齐九鼎，打开所谓的神门。蜀山是第一尊，下一尊的线索，就在西北。”
“所以，你又要走？”齐清妍的声音低了下去。
“嗯，要去一趟。”楚玄看着她，“这次，或许会比蜀山更凶险。”
“那我……”齐清妍咬着嘴唇。
“你们留在家里。”楚玄的语气不容商量，“那里环境恶劣，不是你们能去的。我会带骆樱和姚姑娘一起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姚姑娘的师尊也在那里，她熟悉情况。”
饭桌上的气氛沉默下来。
良久，顾婉卿开口：“既然你决定了，就按你说的办。只是，出发之前，你是不是该把蜀山之行的收获好好整理一下？”
“正有此意。”楚玄说，“我准备闭关几天，彻底稳固境界，也为西北之行做些准备。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顾婉卿点头：“放心。”
楚玄又看向齐清妍。
齐清妍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楚玄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走向庄园深处的密室。
骆樱和姚千雪对视一眼，也跟着站了起来，各自回房。
饭厅里只剩下顾婉卿和齐清妍。
顾婉卿给她又盛了一碗汤，推到她面前。
“喝点吧，都凉了。”
齐清妍看着那碗汤，眼圈慢慢红了。
密室的石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
楚玄盘膝坐在蒲团上。
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先静坐了半个时辰，将一路的风尘和纷乱的心绪全部沉淀下去。
随后，他开始运转《三清道藏》的心法。
真元在他的经脉中缓缓流淌，如同大江大河，最终汇入丹田。
丹田气海之中，那枚琉璃金丹缓缓旋转，体积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圈，表面的道纹更加清晰、玄奥。
随着功法的运转，金丹散发出的光芒由外放转为内敛，气息也从突破时的锋锐霸道，变得渊深如海。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个周天。
当第九个周天运转完毕，楚玄缓缓睁开眼睛，一口白气从他口中笔直喷出。
这口白气在空中凝成一支三尺长的箭矢，直至撞到对面的墙壁，才无声无息地消散。
金丹中期的境界，彻底稳固。
楚玄摊开手掌，那枚已经大变模样的木鱼出现在他掌心。
它不再是普通的桃木质地，触手温润，宛如暖玉。
鱼身之上，原本粗糙的纹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流光溢彩的残缺星图。
星图的一角，一颗星辰格外明亮，那是已经归位的蜀山镇魔鼎。
从这颗星辰延伸出一条光线，跨越了大半个星图，最终指向一片晦暗的区域。
那里，就是西北。
楚玄的目光顺着光线移动，将整幅星图的每一个细节，每一颗星辰的位置，都牢牢刻印在神魂深处。
做完这一切，他收起木鱼，将心神沉入了自己的识海。
识海中，那部浩瀚如星河的《三清道藏》静静悬浮。
随着他突破到金丹中期，道藏中一卷一直被云雾包裹的篇章，此刻终于对他展露了真容。
一卷全新的金色卷轴，缓缓在他面前展开。
《炼器总纲》。
三个古朴厚重的篆字，烙印在他的神魂之中。
没有高深的功法，也没有毁天灭地的神通。
这只是一门技艺。
一门从无到有，创造法宝的技艺。
无数信息流从卷轴中涌出，化作最直观的画面，冲入楚玄的脑海。
第一部分，辨材。
一块火红色的晶石，名为“赤炎铁”，生于地火岩浆之中，是炼制火属性法剑的基础材料。
一截漆黑的木头，名为“阴沉木”，长于极阴之地，千年不腐，是炼制魂幡、魔幡的上佳之选。
一捧闪烁着星光的沙子，名为“星辰砂”，来自域外陨石，加入飞剑之中，可增加其穿透和速度。
成千上万种天材地宝的模样、特性、产地、采集方法，巨细无遗地展现在他眼前。
第二部分，提纯。
画面一转，一座巨大的熔炉出现。
楚玄看到一只手将赤炎铁投入炉中，催动真火，烧去杂质，留下最精纯的金属液体。
他又看到另一只手用文火慢慢炙烤阴沉木，将其中的阴煞之气一点点剥离、凝聚。
如何控火，如何淬炼，如何分离，每一步都蕴含着大道理。
第三部分，塑形与刻阵。
金属液体被倒入模具，化为一柄剑胚。
一只手拿起刻刀，在剑胚之上刻画繁复的阵纹。
聚灵阵，锐金阵，破甲阵。
一个个基础阵法被缩小了千百倍，巧妙地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完整的法阵体系。
阵法刻画完成，剑胚嗡嗡作响，自行吞吐着天地灵气。
第四部分，开锋与蕴灵。
最后一步，是将自己的神魂印记打入法剑之中，建立心神联系。
从此，法宝便成了修士手臂的延伸。
楚玄只是粗略地看完了这入门的四个部分，心神已经掀起滔天巨浪。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
之前，无论是符箓、丹药还是阵法，他都只是一个使用者，遵循着《三清道藏》给出的固定模板。
但炼器不同。
炼器，是创造。
是根据不同的材料，不同的需求，将阵法、符箓、道法理解融为一炉，创造出独一无二的造物。
楚玄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缓缓睁开眼睛，密室的黑暗被他眼中的光亮瞬间刺破。
他低声自语。
“以前，我只是道法的使用者。”
“从今天起，我要成为规则的创造者。”
“剑，将由我亲手铸造！”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壁，望向了遥远的西北方向。
“西北大漠，除了古鼎，或许还有炼器的天材地宝，在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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